第39章妖亦有情（2）
次日一早，我便随着沐泽上仙身轻如燕般瞬间被转移到了凡间那名曰“桃乡”的镇上，至此之前，对于昨晚那白灵之事他只字不提，我亦眼力见儿十足，绝不多问。
到了那处我方知晓，与其说是跟着沐泽上仙出来历练，倒不如说是尽然学习如何事半功倍的捉妖本事更为妥帖。总的来说这捉妖的过程，便是，我只见他拿出聊城中一本甚是厚重的册子屏气凝神掐指算了那么一算，便一片风郎气清会心自语道，“正是，正是了……”
“啊？就这样，就调查完了？正是什么？”
我着实惊掉了下巴，在一旁看得痴傻，转脸被他刚好看见这幕，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不随我同去？”
我一头雾水，只呆呆的应了声，“嗯嗯，同去，定要同去。”
随着他鹞子翻身般凌空一跃，我二人尽然到了一处四面透风只有片瓦遮掩的茅舍外。
夜半风高，乌云闭月，四周竹影晃动，有些瘆人……我只借着沐泽上仙指尖隐隐发出的玄冥之光引路——玄冥之光本身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剑法，以光为剑，以气为刃伤人无形，唯有上仙之资方能习得的一味剑法，此刻却被他用来当作照明之用，和那柴火用途并无二别……我看了，愈发心下更是觉浪费了这精纯的内力，十分惋惜。
但，由不得我惋惜，这感情便被率先映入眼帘一具具女娃的尸体盖了去……一具具尸首，有的气绝已久已然腐败，还有一具似乎尚有余温还没死透……但无一例外，都是被人吸尽精魂而亡……面色如蜡，死状凄惨，繁体肉胎，要想重生只得重入轮回。
“大胆妖孽，还不收手！”沐泽上仙指尖一指，两道凌空而过的玄冥之光划破天际……轰隆一声，茅舍尽去，一身形瘦弱，面容丑陋的女子赫然立于眼前。
她印堂黑紫一片，大约是吸食太多精魂所致，面上沟壑丛生，起伏间留下的似乎是被火浪灼烤后的伤疤——若非那些伤疤，尚能看出她之前容貌也是姣好之人……此刻她身上妖气旺盛，却还是人形，见了我二人，更是面无惧色，恍然间竟兀自冷笑起来。“这么快……”她冷语道。
“王小妹，你本是一良善之人，为了救你大火中已然故去的亡夫，不知从何处习得此等奸邪之术，吸食女子至**魂成了这不人不妖的怪物，你这是为何？你就算救了你的丈夫，而今自己已然成了妖怪，他和你注定殊途，你值得吗？为此伤害无辜，你可知罪？“沐泽上仙义正言辞，形状做派倒是我从未见过的不苟威严。
“哈哈哈哈……“那女子忽地大笑起来，”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多问！“她愤愤道着，两行热泪忽而从眼边滑落，”我与术方青梅竹马，为了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她语气铿锵，唯有说到她丈夫的时候眼神中方显一丝温柔。“我自知罪大恶极，你们杀了我吧……“她转念咬唇对我二人斩钉截铁道。
“是谁教你的如此奸邪之法？快说出来，待我禀报师父念在你良心未泯上能否从轻处罚。”沐泽上仙追问，有意手下留情。
“我不能说，你们还是杀了我吧。”她紧闭双眼面如死灰。
沐泽上仙双眉微蹙，沉默片刻后只叹了口气，无奈低语道，“那就怪不得我了。”语毕，他左臂一挥，只见原本已然被夷为平地的茅舍的土里骤然裂开一个大洞，从洞中赫然个人从洞口中飞出，他双目紧闭，状若死人……
“术方……”面前这女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我心随之一震，“师兄，你……”
“你若不从实招来，我即刻久毁了他即将完备的精魂，反正他这将死之人，若非你用他们性命为他圆全，怕是已然死伤好几回了……”，沐泽上仙目露凶光，只用不知几时拿在手中的长剑对着那人的心口处……
“不，不……我说，我说……”女妖泪流满面，浑身瘫软在地上，“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我都说……”她泣不成声呜咽着，“是一个带着半边面具的人教我习得此法……他说我夫心魂被热火灼伤，需得用那至阴之物——七七四十九名正值豆蔻的少女精魂方能续命，可若我执意如此，便是我自伦为妖，终身不得归于人形……至此，术方的伤会全然转移到我身上，他脸上的疤，心里的伤，全然不再方能苏醒。”
她捶胸顿足泪流满面，“我何尝不知伤人性命罪大恶极……可我一心，只待他醒来……只要他能活着，我死不足惜！”她说完，直直的盯着被沐泽款在身旁的人，“求你了上仙，我方才才将第四十九人的精魂摄入他体内，他不日便会醒了……求您，不要伤害她，我愿意以死谢罪，永生永世不入轮回……求您让我再看他一眼，最后一眼，我便安心去了……”她趴在地上，不停叩首，额头生生流出一道血口。
沐泽上仙的手逐渐松软下来，长剑落在一旁，那人舒尔倒下，被女妖环在胸前，“术方，术方，你睁眼看看我，再看看我呀……”女妖又哭又笑，轻轻拂着那人的脸。
几滴清泪滑落，打在那人脸上……须臾后，他果真缓缓醒了。
只不同的是，他睁开眼睛的那刻起，眼神里尽然刻满了恐惧，他见鬼似的骤然挣脱了那女妖的怀抱，惊恐大叫道，“妖怪啊，妖怪啊……”一路缠着地上的尘土簌簌的向后爬着。
“什么？术方，你别怕，我是小妹啊……”女妖上前一步，恳切道。
“你滚你滚……”他似乎被吓破了胆，失声大喊，“小妹？小妹不是你这般模样的……”
“她却是你的妻子。”沐泽上线开口，掩面说，“为了救你，她吸食了四十九名豆蔻女子的精魂为你疗伤，自己如今才沦为妖物的，她不曾骗你。”
男子听完，脸上骤然惨白一片，不再出声。
“术方，术方……我……“不待那女子匍匐至他身边，只消刹那，我眼见着这名为术方的男子迅速捡起地上那把长剑，生生刺入了女子胸膛。
女妖嘴角渗血，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术方……”
一切只在瞬息！
我眼见那男子用力一拔剑柄，如柱的鲜血从那女子胸口四溅，溅落他的脸上，嘴上，眼上……说不出的狰狞……
我和沐泽上仙均看傻了眼，只道那男子悠悠从口中留出几个字，“妖物，皆不可活。”
语毕，女子应声倒下，眼睛瞪得硕大……惊恐绝望的瞳孔中，看着眼前这曾经的挚爱渐渐远去……
夜冷天高，寒鸦寂寥……
“师兄……这……”我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拽着沐泽上仙的衣袖，“他，他，师兄，拦下他……此等忘恩负义之人……”我语无伦次，口不择言，心中愤恨难耐，却一语难发。
沐泽师兄只青烟一叹，“世有无情人，但有多情妖……镜汐，你需明了，这世上你肯为人而死，不代表人亦要为你而亡……付出收获，一切都是命理，命中相欠，早晚相见……情之所物，掏心沥胆，凡事图个你情我愿，决无半分勉强。此番游历，你也应当学到些什么了……”他语气悲戚，想来身为司命，这番情苦爱恨应是见过无数，无奈此时此番言语确仍是这般伤情。
我泪眼涔涔，只一个劲儿的望着那女妖的尸首流泪……末了，他只与我一起好生安葬了女子的尸体，二人望着那坟茔呆立了良久，这才归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