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会议
昏暗而清冷的塔楼顶层，巨大的时钟一刻不停地转动着。慢慢的，时钟内的那些大齿轮、滑轮、小齿轮愈转愈迅速，自鸣钟开始鸣乐报时，淡淡的太阳伴随着钟声从遥远的地平线上生起，低低地挨着地面，在古堡上空垂直地展开着。
跟着，太阳越发明亮了，耀眼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天空中的麻雀，麻雀翅膀下的古堡，古堡中的教堂，以及高大的白色房屋都清晰可见，所有这一切物体的最精细的线条，异常清晰地，在透彻明亮的空气中显露出来了，不论是近处的还是远处的东西上面，都闪烁着一层神秘的、明净的光辉。
随后太阳从地平线上完全升起，站在塔楼顶层远望，透过晨光，雾海的彼岸可以望见披着银装的白桦林，在明朗、宁静的光辉中显露出一种令人欣慰的美。
“先生。我本不想打扰您欣赏晨阳的雅兴。但俄罗斯的冬天可不像北京的冬天那么温柔。您最好还是披上件大衣。”福克斯先生抖了抖手中的毛呢大衣。
“福克斯先生，我的心比俄罗斯的冬天更加寒冷。”我接过大衣，披在身上。
福克斯先生打趣道：“我建议您随身备一个电暖炉捂在胸口。”
“人心是捂不热的福克斯先生。否则我也不会想要召开这次内部会议了。只有恐惧能灼烧人的心脏。”
“我遵从您的指示发出了召集令。
神之十三门徒、隐者小屋负责人梅林·桑切斯、曼诺夫旗下·四大黑帮首领提莫非·邓肯、俄罗斯叶尼塞河媒体公司董事长阿修克夫塔。以及原属纽约高桌杀手协会旗下的美国17位黑帮首领将在七个小时之后抵达古堡。先生您……”话还没说完，福克斯先生便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啊——啊嚏！”福克斯先生深陷的脸孔变黄了。他心不在焉地环顾四方，连刚刚到嘴边的话都忘记了，好像耀眼的阳光把他照射得蹙起了额角。
“看来昨晚的战斗把你折腾坏了。
我放你一天假，允许你在我的琥珀屋里休息。”
福克斯先生的脸上流露出对我无限忠诚和十分敬重的表情，他说：“您的关怀令我感动。我现在的确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我累坏了。但我只是您的仆人，琥珀屋不是我这种身份能享用的地方。”
“你我还分什么主仆。这里是你的家，你想住哪就住哪。去休息吧。”
福克斯先生微笑着退下了。他突然想起了刚刚被喷嚏打断的话，于是停下离去的脚步，说道：“您说的没错，只有恐惧能灼烧人的心脏。您的恐惧是蓝血族，可他们的恐惧呢？您打算用什么控制您的爪牙们？白无心先生吗？”
“我就是他们恐惧。有我就足够了。”
福克斯先生凝望着我，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兴奋的表情，就像某人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了一样。“是的罗曼诺夫先生。”福克斯先生先生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于是急忙纠正道：“对不起先生，刚刚那么一瞬间，我竟把你当成了迈克，罗曼诺夫先生。我一定是太累了。”他那冷淡的脸部由于神经兴奋的缘故每块肌肉都在颤栗着，一对眼睛里射出的生命之火在先前似乎熄灭了，现在却闪闪发亮。
“没关系。从某种角度上说。我和罗曼诺夫先生本就应该是一个人。我是他生命的延续，亦是他心中的未来。”我说。
“但愿如此。”福克斯先生转过身，隐没在了塔楼拐角处的黑暗之中。
在除掉我和罗曼诺夫家族之前蓝血族绝对不会停止卑鄙的袭击。夜漆针对西伯古堡的偷袭，仅仅只是滔天巨浪袭来之前的暴风雨。然而在这种危机重重的情况下，罗曼诺夫家族的内部情况却令我感到担忧。
其一：迈克·罗曼诺夫的三个女儿把控着罗曼诺夫家族的主要产业。这个三个女人并不聪明，很容易成为蓝血族和光明会的靶子。神之十三门徒本是罗曼诺夫家族主人的直属卫队，但现在却成为了她们手中的盾牌，导致蓝血族来袭时，身为家主的我竟然拿不出可用的兵力。
其二：迈克·罗曼诺夫先生去世之后，失去约束的罗曼诺夫家族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盘散沙。尽管我把家族事物全权交给了福克斯先生管理，但他显然缺乏迈克·罗曼诺夫那种能使人誓死追随的领袖魅力和白无心那种杀伐果决的霸气。
他本该团结西伯古堡中的安保人员、佣人、维护人员誓死保卫古堡的安全，但他却自作主张地解散了他们，以至于一个诺大的古堡竟然暂时停止了运作。他是个好管家，但并不是一个好领袖。
是时候换我来管理罗曼诺夫家族的一切了。
其三：我需要全面了解罗曼诺夫家族的实力，完全掌握属于自己的牌，以便在适当的时候发挥它们的作用。
因此我决定召开一次家族内部会议，编织一个属于家族高层的关系网，我将成为大网中心的蜘蛛，牵动脚下的每一根蛛丝。
我站在古堡北侧的北阳塔顶层。
一边听着驱动自鸣钟转动的齿轮摩擦声，一边感受着严冬的冷风轻抚面颊的清爽。
当苹果成熟时，就会从树上掉下来——它为什么掉下来呢？
是因为受地球引力的吸引吗？
是因为苹果茎干枯了吗？
是因为由于太阳晒或是自身太重，或是风吹了它吗？
还是因为站在树下的小孩想吃苹果吗？
什么原因也不是。
这一切只是各种条件的巧合。
人类的智慧理解不了事物的绝对连续性。
人类只有在审视随意抽取的任一事物的细分单元时，方可逐步理解该事物的发展规律。
因此神探福尔摩斯并不神奇，他只是有能力发现事物的发展规律，进而推断出每一桩案情背后的真相。但由于随意划分连续性的事物为间断性的单元，导致我们认为的事实和真实有所偏差。
聪明人会采取行动缩小“事实”与“真实”之间的差距，而随波逐流的人则永远活在自己认为的事实里，殊不知，命运就藏在这看不见的“差距”中。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所做的一切无关正义、无关人类、无关世界，只为了缩小我认为的事实和真实之间的差距。
有时我会同情蓝血族，毕竟人类剥夺了它们的生存家园。但这真的是人类的错吗？
弱肉强食难道不是自然法则吗？
自然界中没有所谓的正义，所谓的邪恶，只有生存。
猎豹捕食羚羊，猎豹捕猎行为是邪恶吗？
答案是否定的。所以蓝血族和人类的关系并不是非黑即白这种简单的二元论可以囊括的。
人类文明之所以成为地球的主要文明，是大自然做出的选择，是各种条件的巧合互相作用的结果。蓝血族认为人类抢走了自身的生存家园，是一种自我同情的想法。
当然，我并不是一个双标的人。
如果未来蓝血族毁灭了人类文明我也会坦然接受。这是大自然的选择，与正邪无关。
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做点什么。人在行动时，总有一个目的。要走一千里，就会想到千里之外有好的东西。为了取得动力，必须想到前面就是乐土。
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肩头担负的使命，尽管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背负人类命运，但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命运这种东西就像孙悟空头上的金刚圈，一旦落在头上便别想轻易地摘下来，除非你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立地成佛”，跳出命运的圈子。
离开北阳塔后，我回到琥珀屋休息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