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夜宿阴兵岭

裴阿柱到了山坡上，发现其余人都上了坡。

石榴见他如此狼狈，笑道：“小道士，你果然跑得快，你的本领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像你这样跑也不能跑打也不能打的，就该乖乖呆在家里。”

秦朗“噗嗤”笑出声，尚尾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裴阿柱本想辩驳几句，忽听身后传来吴大绶的吆喝声。

山坡下，吴大绶张弓搭箭，一边退一边射箭，立时有四五匹野狼中箭倒地。上了山坡，吴大绶又远远射出几支小箭，逼退了几头追踪而来的野狼。他手持朴刀，转身朝众人跑过来。

到了近前，吴大绶大声道：“老大人，必须设法冲下去，不然会被狼群包围。”

皇甫希点头道：“好！”眼下狼群占领了左侧的峡谷，他粗略看了一下，峡谷里约莫有七八十只野狼。他久经沙场，深知狼群一旦开荤，闻了血腥，愈发凶狠。一两只马不可能喂饱大群饿狼。过不了多久，饿狼又会围攻上来，攻击众人。此处山坡上并无屏障，天黑了形势将更加危急。

吴大绶将朴刀插入刀鞘，一边擦拭汗水一边道：“我先骑马将狼群引开。你们下坡后往北一直走，前面不到三里路就能见到寺庙。”

皇甫希神情凝重道：“辛苦吴老弟，务必小心！”又大声道：“大家快上马，扔掉多余的行李，只留下三天的干粮和水。”

吴大绶把身旁马上的行李全部卸下，又从卢福手里牵过一匹马。他两手各牵着一匹马，缓缓往山坡下而去。

快下坡时，吴大绶回望一眼，发现众人都已上马，随即纵身跃上左边的马匹。他双腿一夹，右手抽出朴刀，刀背狠狠抽打另一匹马的马背。两匹马瞬时如离弦之箭，从山坡上直冲下去。

刚下坡，吴大绶又调转马头，紧牵缰绳。他一人驾两马，朝狼群直冲过去。狼群受了惊吓，一时散开，瞬时又从后面追上去。

吴大绶坐立马背，手中朴刀高扬，狠狠砍在身旁另一匹马的马背上。那马顿时献血直流，发足狂奔。身后的狼群闻到血腥，疯狂追了过去。

“快跑！”山坡上，皇甫希目不转睛在观望。见狼群被引开，一马当先冲了下去。先前，裴阿柱的马被狼群吃了，吴大绶又一人带走两匹马，余下众人只有十匹马。仓促间，莫青璇与石榴同骑一匹，裴阿柱和卢福同骑一匹。十匹马扬蹄奋进，下了山坡，踏着沙尘，朝北而去。

驰骋时，柴顺策马在后压阵，见身后有五六匹狼紧跟过来，他一声长哨。肩头的两只雄鹰腾空而起，朝身后的野狼扑去，尖锐的鹰嘴啄在野狼的眼睛上，顷刻有两只野狼倒地哀嚎不已。又是一声哨响，两只雄鹰同时向一只野狼扑去，一只双爪抓住狼的颈部，一只双爪抓住狼的背部，将一只野狼腾空抓起。飞到半空，哨声又起，两只鹰合力一扯，将那野狼活活扯成两半，扔在地下。

余下的野狼凶狠吼叫，一时不敢近前。趁着这机会，众人驱马绝尘而去。

奔跑一会，暮色中显现出一座飞檐斗拱的庙宇。皇甫希带着众人上了山坡，将马拴在庙门外的石柱上。

破庙只有两进院子，房屋颇为低矮。外院的房屋大多损坏，只有断壁残垣。内院的七八间房子破破烂烂，几间大屋的屋顶虽盖了瓦片，却有不少地方残破。几间小房子有一层渔网遮挡，都是牛尾和羊毛编织而成的屋顶，破烂处露出坑洞。院子里的屋子墙体都还完好，只要不遇到大风大雨，遮挡风沙不成问题。

皇甫希进庙匆匆看了一眼，吩咐卢福在庙内收拾，准备口粮，又带着其他人出了破庙，站在山坡上等候吴大绶。

天色渐暗，沙地里不见半个人影。

裴阿柱朝黑漆漆的山坡下望去，除了隐约的狼嚎声，四下一片寂静，静得可怕。他心里不免感伤：“吴大绶可真是条好汉，为了救我们，竟然拼命引开狼群。这么多狼追着他咬，恐怕他回不来了。”那晚吴大绶跳出来救跋扈的王兴祖，裴阿柱原本对他没好感，此刻心中只有钦佩之情。

破庙里燃起了三四个火把，发出昏暗的黄光。

卢福走出来，道：“老爷，已经收拾干净了，先吃点东西吧？”

“再等等！”皇甫希站在庙外的山坡上，迟迟不愿移步入内。

又等了许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皇甫希心头一喜，高声道：“吴把总回来了！”

不久，一个黑影骑马上了山坡，众人打了火把迎过去。来人跳下马来，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看身形正是吴大绶。只见他步履蹒跚，喘气不止，却不说话，显然疲惫万分，已如强弩之末。

皇甫希大喊：“快扶吴把总入内歇息！”裴阿柱和郝总旗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搀扶吴大绶，进了破庙。

身后，陆道人打着火把，走过去牵吴大绶所骑的马。火光照耀之下，那马浑身血迹斑斑，可以想见，吴大绶九死一生才摆脱狼群。

破庙内的厢房里，吴大绶喘着气连喝了几碗热水。过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道：“他娘的，好险，差点就被这群狼崽子追上了！”

墨万池道：“吴把总，你莫非迷路了，怎么这时候才跑回来？”

吴大绶摇头道：“我想把狼群引得远些，一路快跑，总算把它们甩掉。这群狼有好几百头，我怕原路回去又碰上它们，就兜了个大圈子。”

皇甫希点头道：“荒漠戈壁一片茫然，若是旁人，早已迷路。亏得吴老弟一身本领，才能来去自如。”

众人一阵恭维，吴大绶只觉脸上有光，又打起精神到庙外察看。

入夜了，裴阿柱吃了几个饼子和一块肉干，忽然闻到阵阵浓浓的酒香。他知道皇甫希、墨万池、郝总旗和陆道人四人都嗜酒，心想：“莫非是谁把酒葫芦打碎了？”

这夜，裴阿柱和尚尾三、墨万池、郝总旗睡靠外的屋子。莫青璇和石榴在中间的屋子。松玄道人和秦朗睡在里面的屋子。皇甫希、吴大绶、卢福睡在靠近大殿的屋子内。

怕庙外不安全，众人都把马牵进来，拴在前院的石头柱子上。临睡前，皇甫希吩咐裴阿柱和卢福轮流值夜。卢福守前半夜，裴阿柱守后半夜。

劳累一天，裴阿柱倒在杂草堆中昏昏睡去。后半夜，他被卢福推搡着叫醒，睡眼惺忪来到前院守夜。

到了前院，裴阿柱发现卢福在门口的墙下烧了一堆篝火，又烤了一个麦饼，旁边还有一块干牛肉，半壶酒，顿时精神一振。

沙漠中天气说变就变，白天还是暖洋洋的，此时却寒意十足。坐在火堆前，裴阿柱将篝火拨亮，就着酒啃起牛肉来。

刚啃了几口，猛然瞥见墙上现出两尊菩萨像。火光映照下，那两尊菩萨都身穿长袍，一个头上戴着尖顶帽子，一个头顶光秃秃。墙上那两尊菩萨像多处破损，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正盯着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