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二十四桥明月夜 - 渡鸦Raven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61章

第61章

萧山书院万卷楼的庄卿的书房,是冷时的痛苦回忆之地,也是陆夜这几日和庄卿女娲补天各种谎言的地方。在知道庄卿识破冷时的身份的时候,陆夜认为尚可理解,但是庄卿这几日一直问话,那可就是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实不相瞒,这几日我也没能见到冷按察。”陆夜靠着书架,优哉游哉地把手上的一本花花绿绿的闲书给关上,“那句话怎么说的?好像是时间到了,该来的人自然会来的。”

“鹿女失联,三水莫名奇妙休学,冷时更是下落不明。”庄卿盯着他,“都过去七日了,没有一个人提到他们。”

“我每日朱提园的事情够多了,哪里还有空关心她们。你听兄弟一句劝,别想不开去掺和冷按察的那堆事情。”陆夜真心实意地劝谏他。

庄卿想要从陆夜的神色中探出些许蛛丝马迹,却只见牵连不断,若断若续,好似镜花水月,若隐若见。生意人一向最为机警,何况陆夜还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不愿意开口的事情,自然会面上和和气气,嘴上滴水不漏地想方设法遮掩过去。

虽然也是总角之交,不至于为小事伤了感情,但是在庄卿看来这并不是小事。两人正在这里僵持着,只听得门外有人敲门。陆夜立马把花里胡哨封面的闲书放到书的最下面,坐得端端正正。

庄卿心领神会地看着他坐好后,才起身去开门,陆夜也准备趁机离开书房,毕竟在这里天天滴水不漏实在是过于为难人了。但是看到进来的人的时候,庄卿和陆夜都猝不及防地愣住了——是身着瑞鹤暗纹白衣的风鹤,背后并无随从,独自一人前来。不知他在门外是否有过偷听,这进来得也太挑时候了。

庄卿按照礼节给行礼:“不知风鹤按察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自然为了你的恩师桑苎翁的仇人而来,我还是进来说话的好,只是以私人身份前来,不必多心。”风鹤毫不客气地踏入书房,“礼节就免了,陆园主也不必回避,我就直接说了——我们抓到冷时了,而且这个案件和你的表姐庄兰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听到这番话,庄卿真是对此茫茫,百端交集。陆夜也难得地露出了惊疑的神色,愣愣地看着风鹤,不觉呆住了。

在另外两个人都看不见的视角盲区,陆夜悄悄地把书房的门虚掩着,瞟了一眼外面的人。然后他背着手,对着接应做了一个双手十字交叉的手势。接应的人接收到信息,立马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万卷楼,放走了一只脚上有伤痕,系着一个信件的特别的黄莺飞向云霄。

对于二人的表现,风鹤非常满意,然后对于冷时的罪状一一数来:“冷时作为风雩阁的前任按察,并没有尽到按察的责任,反而引起了江左更大的动乱。我现在有合理的理由怀疑她从长安回归江左的目的是引起骚乱,而鹿女虽然一直在益州,但是离长安也比较近,她俩很可能是一起合谋。”

“证据确凿者,自然应即随时查拿。可否有证据?”陆夜问道。

“我们人证物证具在。桑苎翁的伤口与冷时的刀剑所创的伤痕极其一致,而且鹿梦院也有人亲眼看到她入内。鹿女庄兰,帮助冷时伪造身份,进入江左城内,自然是帮凶。”

“桑苎翁的尸身今在何处?”

“逝者如斯,自然是入土为安。今日冷时一事,与子衿院长的萧山书院的名声环环相扣,自然还需要子衿院长出面作证。”风鹤话题一转,终于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作证?”庄卿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作证实在是难以理解。

“子衿院长在江左名声若日月,又是桑苎翁的得意门生。此案子衿院长出面作证冷时乔装打扮成秦竹进入萧山书院目的不纯,风雩阁自然也会尽全力将鹿女从中摘出来——毕竟目前风雩阁裁断冷时才是主谋,观音庙的镜空是从凶。”风鹤又是威逼,又是诱引甜言,可谓是不顾罪根,广施狡猾。

这番游说之辞,事多虚诞,不可信用,只言词组中根本找不出凿然的证据。说着桑苎翁是入土为安,另一种角度来看,更像是遮掩凶手留下的痕迹。陆夜自然也不可能去再挖出桑苎翁的尸身,庄卿也不可能完全不恤萧山书院名声之丑,庄兰性命之危去拒绝风鹤的提议。这么来看,风雩阁对萧山书院倒没有太大的恶意,只是想置冷时于死地。

“玄鹤司知道结果了吗?”

“此案情重大,并不通过玄鹤司的律法,已经移交给风雩阁按察裁决。”

这就是以风鹤个人的随心所欲了,不以义裁决。案情无可依据之处,尚须逐细研求,可是风鹤短短一月就已经将整个案件定了性质。庄卿皱起眉头,难得地表明态度:“不如详核案情,颇多疑窦,一月太过仓促。”

“子衿院长倒也不用质疑我们风雩阁的办案能力。”他提出了诱人的条件,“不如子衿院长亲自前往牢狱之中探查二位的现状,再下定论?”

这个条件简直是如图蜂糖一样诱人,很难让人轻易拒绝,庄卿自然是求之不得。风鹤见他点头也颇有此意,便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你我今日的目的不期遇合,不如现在就与我同去。”

“待我安排书院杂事,还请稍等片刻。”庄卿显然也愿意即可出发,风鹤很是识趣地前去书院大门口等待。

确认风鹤走远之后,陆夜才问道:“现在怎么办?我刚才已经给玲珑楼传递过相关的信息了,还没收到回音。”

庄卿没有再多说别的言语,坐在书桌前快速地写了一封信交给陆夜,“等我回来之后,你再把这个交给我。你也行事小心。”

江左关押女狱人的牢狱是掖庭狱,位于城郊,违犯律令,闭在牢狱,应当诛戮。庄卿是第一次来掖庭狱,外表看极其华丽。屋檐用檀香刻了螭形,螭头向外,口中衔珠,用金丝贯穿。瓦滑琉璃,与天一色。朱砂涂壁,红重胭脂。可是说是务尽一时之丽。

牢狱修得居然如此华丽?庄卿感到很是反常,风鹤主动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此地自然不是普通的掖庭,只是平日里关押特殊犯人的地方,由玄鹤值守,子衿院长不必多心。”特殊犯人自然是指身份特殊,又需要特别关照的犯人,冷时和庄兰就是其中的典型。

风鹤走到门口亮明身份牌子后吩咐道:“这是萧山书院的子衿院长。我们要见桑苎翁案件的三个要犯。”

门口的一个侍卫长的人物连忙行礼:“已经安排妥当,风鹤按察这边请。”

掖庭狱里面的布局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的屋子,也只偶然听得几声枷锁的金属碰撞声。三人穿过游廊,来到南院的一处红色普通房屋前,侍卫长同门口的玄鹤点点头,对方会意地打开了屋门,屋内被用铁栏杆分成了五个小隔间,似乎这个房间只关押了三个人。还没走进屋,就听到这一男两女在对话。

“所以今天占卜的结果怎么样?”男声的声线非常沉稳,似乎居囹圄之中也不慌不忙。

“我看看,上六,系用徽𬙊,寘于丛棘,三岁不得,凶。”女声非常懒散地回答,伴随着手上的铁链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音,“感谢阁下和兰姐用稻草对我占卜的友情赞助,今天看起来运气非常不好。”

“你倒是解读一下,不要文绉绉地就说完了。”这个女声带着爽朗的益州口音,听起来年纪较大。

“上六这种卦象,一般解读是以阴柔而居险之极,其陷之深者也。其陷之深,大概指的是牢狱,系缚之以“徽𬙊”,囚“寘于丛棘”之中,那是阴柔而陷之深,其不能出。所以说三岁之久,不得躲开——大概就是我们三个人这个牢可能坐得不是一时半会,做好在这里过年的准备吧。”较为年轻的女子穿着靛蓝色白狮子纹样的长衫斜倚着墙壁,大部分脸在阴影里,一时也看不真切她的面貌。

“她怎么又占卜起来了?”风鹤皱着眉头问一边的玄鹤侍卫。

侍卫长想要上前去打开铁门,收走冷时手中的稻草,但是风鹤却按住了他:“把钥匙给我,我和子衿院长和他们单独聊几句。”

大概是听到了铁门门口有动静,牢房里的三个人都安静下来,往门口的方向望过来。庄卿走近了才发现,那个身着靛蓝色长衫的女子长着一张他完全陌生的脸,应该是冷时真实的容貌,但是异瞳却足以让人辨认出冷时的身份。风鹤为他打开牢门:“冷时,有人来看你。”

冷时看起来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许,头发并不凌乱,神色出奇地镇定,并没有因为来人是庄卿而有惊喜的情绪表现。衣衫宽大,遮住了冷时大部分的皮肤,并不知道是否受了刑罚。

没有情人间的久别重逢,殊深缱绻;亦没有最后的不复相见,生离死别。庄卿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冷时瞟了一眼一旁的风鹤,然后笑着拿起一边的由“狱友”友情捐赠的稻草问道:“这位道友好生面熟,要算一卦吗?本人会沈园梅花易数,不准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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