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装傻

张允澜在林阆那儿呆了很久，虽然拘束，可也算是也被一群人簇拥伺候着。

贵妃的午膳比别的宫里稍稍晚一些，御膳房也就没有做这里的膳食，而是由椒虹殿自己的小厨房备饭菜。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从贵妃入宫就定下了，当时是为了迎合皇帝用膳的时间。忙了一早上的皇帝看着一桌子冷了又热、热了又冷的菜肯定没有胃口，其他嫔妃也都吃完歇下了，那么刚刚备上新鲜饭菜的椒虹殿貌似是最好的选择。那时候别的有心机的妃子也想效仿，奈何熬不住饿，纷纷作罢。只有贵妃，一应作息同步皇帝，这是皇后也比不了的。

今日，也不例外。

林阆看出张允澜已经饿了，吩咐人给她先准备点儿吃的，送回小南偏殿吃完休息。张允澜也能借此离开林阆的视线，好好儿冷静一下。

此外，雀儿也告诉她，贵妃已经安排她和自己同宿同饮，就睡在贵妃寝殿内的碧窗阁里。看起来是多么疼惜怜悯她，给她如此殊荣优待。

这碧窗阁相当于寝殿里的小隔间，和贵妃的卧榻仅仅一墙之隔，这是要时时监控张允澜的举动，连睡觉都不例外——不管刚才亲人见面有多激动感慨，现在张允澜都吓出一身冷汗，格外冷静。

很快，小厨房送来八道精致菜品，雀儿一如早晨那样给她布菜。

张允澜环顾四周，那些规规矩矩噤声不语的宫女似乎在匆匆忙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果然，都是派来监视她的。

“我自己来吧，你们都下去歇歇。”

雀儿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放下。她陪笑，

“是奴婢服侍的不周到吗？”

“不是，是我不习惯被人伺候着。”张允澜强行把盛汤的勺子从雀儿手里拿过来，“而且我也不喜欢被人盯着吃饭。”

可是这些人还没有动。

她知道她们不会听她的话，但是她也知道怎么利用这些人的伪装，她故意拔高音调，

“我好歹也是贵妃娘娘的侄孙女，是林家的小姐，难道我说的话一点儿用也没有？”

雀儿这下确实动容了，依旧陪笑，

“小姐哪里的话，奴婢不敢的。奴婢先退下了。”

雀儿心里何尝不在掂量，反正张允澜就是吃个饭，她们在外面看着也无碍。

宫女们全被雀儿带走，留给张允澜弹丸清净之地。

她虽然得了清净，可是现在毫无头绪——既不知道贵妃的用心，也不知道如何逃离皇宫。

如果师父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怎么办。张允澜突然这么想。

可是孟良不在，她只能靠自己。

殿外雀儿关注着殿内动静，不敢有丝毫懈怠。直到张允澜走出来，她又带着一群人簇拥上去。

“我想在椒虹殿走一走，不知可否？”

张允澜问她。

她一边回答可以，一边快速瞟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确保她是当真吃了东西的。

当然了，张允澜确实吃得饱饱的，一是为了不露破绽，二是真的饿了。

她吃饱之余也想到了方法，那就是“顺其自然”。

假使她不是为了寻找碎片，而是真的历尽千难万险才逃到江衡。假使她从不认识孟良等人，只是路过逐鹿原，结识了唯一的朋友铁真瑜言。假使她也为自己苦尽甘来、亲人团聚而庆幸。她现在应该摆一摆表小姐的架子，出一点儿荒蛮之地出来的人应出的丑，流露出单纯愚蠢的依附之情，在贵妃跟前摇尾乞怜。尽管贵妃的举动将居心叵测表露无遗。

她走在小花园的鹅卵石路上，指尖似有似无的刺痛真实又虚无。

后面跟着的雀儿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心事重重又天真无知。

“表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啊？我……我……”张允澜紧张又局促地绞衣袖，“我在想，贵妃娘娘会不会并不喜欢我，我在宫里会不会妨碍到别人……”

多可怜的一个女孩儿。身世凄惨不说，好不容易有了归宿，还总是带着寄人篱下的担忧。

雀儿果然信了她营造的人设，温言软语开导她：

“表小姐怎么会这么想呢？您回来娘娘高兴还来不及呢。您是娘娘的侄孙女，是林家流落在外的遗珠：您的外公配享太庙。就算是在宫里，又有多少人有您尊贵？”

“真……真的？”张允澜还是不信，眼神带着幼兽的泪眼朦胧。

“奴婢不会骗您的。娘娘是真心欢喜您回来。”

她的“开导”起了点作用，张允澜没那么纠结了。

她在椒虹殿的小花园东张西望，满眼没见过世面的惊奇。

走到一半，她问：

“这个花园真大真漂亮，好些没见过的花。”

雀儿应和：

“可不是嘛，咱们椒虹殿自从修葺后，比皇后宫殿也不差。这花园是陛下聚集各地能工巧匠修建的，奇花异草不逊色御花园，这也是贵妃娘娘独一份的殊荣。”

这么一说，贵妃是有点儿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意思。

张允澜连连赞叹，逐渐走到花园尽头。

出了眼前的门想必就不是椒虹殿了，张允澜看出雀儿欲言又止的神色，脚步刻意放缓。果不其然，雀儿在她要踏上石阶时拦住她，

“表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带您回去歇一会儿吧？”

“啊？”张允澜故作天真，“我才逛了一会儿，还不累。……那里不能去吗？”

她故意指了指门外，眼神澄澈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