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驽木哈莲 - 乾坤寓袖 - 律缨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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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驽木哈莲

十八年前,呼迩裘玺遇到了驽木哈莲,这个闺阁里的老姑娘拨着算盘,斤斤计较卖给呼迩家族的香料价钱。

她斤斤计较了二十几年,但是也和呼迩家族做了二十几年不曾中断的交易。呼迩家族从上到下所用香料,非她家的不放心。

驽木哈家的香料生意是有王室特许的,所以总能买到正宗足量的货。她家生意到了要她这一辈接手时,除了两个嫁了人的姑娘,就是她和一个蹒跚学步的弟弟。不得已下,她操持家业,从年轻少女熬成了老姑娘。弟弟后来虽也长大成人,可是对经商一窍不通,沉迷于舞刀弄棍,还混上王城军编制。她不得不继续打理家业。

“这两包龙脑是七姒皇坊流出来的,质量上成,和那些是不一样的价钱;这是几个小娘子额外加的麝香,另算的价钱……这块檀香木是你家家主托我弄来的,不是我们自己的货,价钱上也没得商量……一共——别碰!”

她突然拔高音量,惊得呼迩裘玺手一抖,将一把乳香碰掉在地上。

二人对视片刻,驽木哈莲给了这个一大把年纪手上没轻没重的老男人一记眼神。然后她从厚厚的账本中抽出一本,快速翻到某一页,提笔在上面挥上几个字。

“你们帮主子家办事都这么大胆的,毛手毛脚的人也招?”

她一边记账一边和负责采买的人说道。显然,“毛手毛脚”讽刺的就是呼迩裘玺。

采买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的人已经把乳香捡起来送给她过目,她轻轻瞥一眼,道:

“这些乳香已经给你们验过货了,你们自己人弄掉的,我们概不负责。日后上面人说成色不好,掺杂灰尘,就照这个账本算。”

剔透干净的乳香沾了地上的灰,想要拣干净确实不容易。呼迩裘玺也有点心虚。

采买人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赶紧介绍呼迩裘玺。

“你们家主的弟弟?”驽木哈莲面无表情地继续算账,“难怪,一手下去就是你们半年的工钱。”

说着,她又转过去算其他香料的价钱,一点儿也没把呼迩裘玺放在眼里。

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单身老汉呼迩裘玺会和这位精明能干的老姑娘喜结连理。

有时呼迩裘玺也会回忆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爱,仿佛顺理成章,无从谈起。

二人婚后生活没有年轻人那样你侬我侬,也没有矛盾口角,平平淡淡过了十几年。直到呼迩裘玺当上大将军,全权接手呼迩军军权,待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少,夫妻二人更像是两个分工明确的同僚。

但要是说感情淡了,呼迩裘玺的桌子上也不会时不时摆上新鲜巧致的点心瓜果;驽木哈莲的梳妆台上也不会总是多出珠宝首饰。

他们唯一的遗憾,是相见太晚,没能有一个孩子。

驽木哈莲可以说是看着家里孩子长大的,无论上呼迩澄月还是呼迩植,她都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疼爱。但是这也不能慰藉她没有生养的遗憾。

呼迩裘玺和呼迩植临行的前一天,她在房内算这个月的流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后就看到家里医官围着她。

“怎么都……”她一开口,嗓音干哑,“咳咳……怎么都在这儿?不是说要挑几个跟着大军一起走吗?”

贴身服侍的婢女为她送来茶水,一边喂她喝下,一边忧心忡忡地道喜:

“夫人方才晕倒了,几位先生诊治说有了身孕,气血不足才晕过去的。”

有身孕应该是件好事,可是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驽木哈莲也感觉不妙。

一位医官被推上前解释:

“夫人这个年纪怀孕实在凶险,还把以前那些病根全勾出来了,现在是补也不是治也不是,我等……我等恐怕难保母子平安。”

还没到生产的日子,就谈什么“母子平安”,看来是真的留不住这个孩子。

驽木哈莲苦笑,命运弄人。

可是她马上就收敛情绪,镇定缜密地询问:

“这件事有走漏风声吗?”

“没有,咱们家养育的大事向来不敢乱传的。”婢女回答。

“将军呢?”

“这……”婢女犹豫了一会儿,“夫人晕过去,奴婢就赶紧让人去告诉将军,恐怕现在知道了。不过先生的诊治还没有传过去。”

“那就好,”驽木哈莲挣扎着坐起来,吩咐道,“留不住的孩子就权当无缘,大军将行,不必说出去平白生出忧愁。过了这两天,把药端上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在场的人得了吩咐,果真缄口不言。呼迩裘玺回来探望,也声称风寒瞒过去了。

呼迩军走后过了好些天,驽木哈莲的身体状况都尚且不能用猛药,这件事也就暂时搁浅。

王宫里传出王后伤寒的消息,家中几位夫人便商量着要进宫视察汤药。递上的请章迟迟不肯批,王后病情也没了后续。呼迩军临行前,呼迩裘玺特意嘱咐驽木哈莲要额外关照王后,不能因为大军离开而害得王后没有倚仗。驽木哈莲当机立断,命令宫中眼线给她捏造身份入宫,亲自去看看王后究竟怎么了。

眼线带着伪装成老嬷嬷的驽木哈莲走到王后寝宫,寝宫里的景象让她气急落泪。

王后躺在床上面容枯槁,不仅没有人服侍,连衣服都发了臭。肮脏的呕吐物粘在床边衣摆上,早就干了。

听到动静,呼迩澄月张开干裂的唇,声音比八十老妪还要沧桑,

“水……”

水,水在哪儿?驽木哈莲找遍整个寝宫,没有一滴水。

她情急之下割破自己的手掌,将血喂给呼迩澄月。

看着澄月死灰般的脸色,她哽咽抽泣起来。可是当她要扶她起来时,摸到了冰凉的铁链。

“月儿……这是什么……”她抽出那条铁链,铁链的一头锁在王后的手腕上,血痂和铁链长到了一起,脓水还从缝隙里不断渗出。

驽木哈莲恶心得一阵干呕。

“水……”

呼迩澄月意识模糊,只知道要水喝。

寝宫的门被打开一条缝隙,线人走进来,还带了一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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