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古·阎思绪（1）

古典是在一片火光里看到了神绛。神绛才是真的像一个神一样。

神绛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她的头发半绾起来，额前垂着一块彩色的宝石。

不知为什么，古典看到神绛地时候，无端端觉得伤感。

刚刚看到那样人间炼狱的景象，古典只是觉得恐惧，并没有极致的悲痛。可是当看到神绛的时候，她却有一种伤感的情绪。

古典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神绛，她看着神绛用灵力去拯救那些人，看着神绛拼尽全力也没能救人。看着火光冲天，看着一个个的人湮没在火海里。就这样……看着。

梦里，日升日落，一天一夜。

火光燃尽，象牙色的建筑物破败不堪，被烈焰灼成黑色。本来那样美好的建筑物，如今只剩断壁残垣。

古典看着神绛忙碌了一天一夜，看着神绛最终放下了手，最终……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火焰燃烧，却无能为力……

神绛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那双澄澈的双眼注视着这一切。随后……澄澈干净的眼睛，里面的亮光……湮灭……

火，燃烧结束，黑烟冲向天空中。天，蒙蒙初亮，湛蓝色一如水洗。

神绛站在断壁残垣之中，她一身洁白的裙子沾染了黑色。她的脸上也有几处黑色的灰迹。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后面缓缓走过来，古典认得那个高挑瘦削的身影，是祭司。

祭司走过来，站定在神绛身旁几步远的位置，“你不该出来。”

神绛黯淡了光芒的瞳孔转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睛看着祭司，似乎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祭司注视着她的双眼，说道：“你该藏起来，不该出来。也需要去救人，因为没人能救得了他们。这是注定的，是自然法则，是天道，他们有罪，他们的生命注定在昨天的白昼与黑夜消失殆尽。”

神绛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救不了他们。何况，如果你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激你，他们只会想着怎么毁灭你。”祭司的声音骤降一个温度。

神绛的眸子闪了闪，眼里的光愈发黯淡。

古典不明白，为什么祭司要说大家会想着怎么毁灭神绛。她不明白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神绛，走吧。”祭司回望着神绛的眼睛，“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已经不止一次要求神绛找地方躲起来了。

古典以为神绛会听从祭司的话离开了，可是事情却出乎意料。

神绛转过头，看着眼前差不多变成废墟的建筑物，“也许……我该被毁灭。”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好听，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她。她的的确确担当的起。

古典看不见祭司的脸，却能感觉得到祭司的情绪有刹那崩溃。

“你必须离开这里。”

神绛看着那片废墟之地，话是向着祭司说的，“为什么你不离开呢？”

祭司愣住。

神绛继续说：“为什么我一定要离开呢？”

神绛终于转动身体，她面向祭司：“他们只是平民，他们身受战乱之苦，他们渴望净土、渴望和平、渴望有人能够拯救他们。但是……”她顿了顿，“神并没有拯救他们。”

祭司似乎笑了，却不是愉悦的，“神冷眼旁观了他们的死亡，看着他们走向终结。”

“是的。”神绛说，“可我不明白，为什么神要冷眼旁观。明明他们都是神虔诚的信徒，明明他们渴望神的救赎，却没有等到。”

“因为他们有罪！”祭司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几个调，“他们自私自利！他们阴险又卑鄙！肮脏又下贱！凶恶又无耻！”

神绛的目光很平静，声音也很平静，“他们是人。”

“正因为他们是人！没能力摒弃人性的恶！所以才会有着与生俱来的原罪！”

神绛沉默了刹那，复又开口：“生而为人，是错吗？拥有人性，是他们决定的吗？你……有资格评判吗？”

祭司所有的话似乎都噎在了喉咙里，刹那失声。

“你肯定了他们人性所有的恶，也否定了他们人性所有的善。你的评判，从一开始就是偏见。他们是值得被神眷顾的，无论他们多么自私自利、多么卑鄙无耻、多么多么的卑劣，被人性的恶所占据绝大部分。可是这些，都不能成为他们被抛弃、被放弃的理由。”神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古典的心上。

神绛看着祭司说：“我宽恕他们的一切。虽然我不是神。”

——我宽恕他们的一切。

——虽然我不是神。

这……和古典刚刚那个想法不谋而合。

不同的是，古典觉得那个想法很可笑，而神绛却无比的肯定且虔诚。

“我以神的名义活在他们眼前，我被他们信仰崇拜，我理应回报给他们等同的宽恕与援助。如果不能把我称之为无私，那么……请把这当做一种等量代换。这值得，哪怕我救不了他们，也值得我拼尽全力去救。哪怕我无法阻止他们的死亡，可我不能什么不做。”

“哪怕他们想杀了我，我只能回报给他们宽恕。”

这就是——神绛。

她不是神，却比神更加懂得为人的真谛。

她不是神，却比神更明白宽恕众生万物。

她不是神，却比神更能为人们做的更多。

古典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神绛。那样的人……言辞的形容描述似乎会玷污了她的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