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自处
“已经有人准备敲登闻鼓鸣冤了，几家的诰命都说，一个寒门老妇都能为了妹妹的死去跟太后对质，他们这些高门显贵的女子也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没道理一个山野村妇都能豁出去，她们这些一样死了女儿死了姐妹的豁不出去。”
“各家过去都啊揣着明白装糊涂，江贵妃势大，先帝有盲目护着娇妻，谁参江贵妃的都要倒霉，贺兰家的女儿都嫁了，他们这些人也只好缩着不出头，如今看到了希望，自然是要太后血债血偿，皇室颜面何其中重要，太后一国之母，声名狼藉。萧景琛的皇位也坐不稳。”
“小姐算无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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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到了第二日清早，在宫门外为张老太讨公道的农户还没有散去，一个满头白发的七十老妤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从精致非凡的马车上下来。
一身一品诰命夫人的锦衣，头戴凤冠，拄着龙头拐杖。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却看得出精神不错，身子骨尚且硬朗。
“老臣永嘉侯郡夫人今日拜扣登闻鼓，要太后娘娘给老身一个交代！”
言罢，老夫人推开两边的丫鬟，直直地跪了下去，“老身乃年仅四十才得了一个宝贝女儿，宫中选秀，我女儿雀屏中选，得封庄妃，不到一年便怀有身孕，但是我女儿万般小心却还是折损于生产当日，母子具亡，太后娘娘！老身铁证如山！娘娘与我儿之死脱不了干系！娘娘是不是要给我我永嘉侯府一个交代！我永嘉侯府时代忠烈，如今在朝七人，都宁可舍一身紫袍！也要还我家女儿一个公道！”
老太太声泪俱下，登闻鼓的声音闷闷的，但是却能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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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到萧景琛在极辉殿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永嘉郡夫人已经快八十了吧……”
“回陛下。”多罗掐指一算，“今年八十有二了……
“她身子骨倒是还好。”萧景琛幽幽地，“没有什么大病吗？”
“这倒不是，郡夫人毕竟上了年纪，没有人不生病的，都是慢慢地熬，城中早就说永嘉郡夫人快夫人快不行了，年年都要火急火燎地去太医院请太医，可是年年都说不好，但是老太太却一直这样，咽不下气吧。”
“她为了她女儿的死苦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吧，把冤屈告诉天下所有人。”
“陛下……”多罗一惊，“事关太后娘娘……”
“朕心里有数，朕知道母后当年做了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如今有这样的困境，又何尝不是母亲当年造的啥孽太过呢？”
“陛下……”多罗叹了一口气，“可是太后娘娘始终是陛下生母，又是先帝最爱之人，这样任由民间议论，恐伤国体。”
“不议论朕又能怎么样呢？登闻鼓了好几遭，难不成还能让别人不敲了？”萧景琛自嘲道，“何苦自欺欺人呢？”
“陛下，不能这么想啊……这件事本来……”
萧景琛冷笑，“怎么你还想说，这本来就与我母后无关？多罗，你别安慰我了……我这皇帝是当到头了，如今世家群起而攻之，这个世上忠孝节义，自古难全，我要是护着母后，我就不配为大梁君主，我要是不护着母后我就不配为人子女……亲亲得相首匿，我这是何苦来的呢？皇位之上的天子有多威风我是一点都没察觉，只觉得自己有心无力，被人牵着鼻子到处走。”
“陛下何苦说这些话……”多罗跪在地上，“陛下，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臣下们只是想要个说法，陛下好生安抚一定可以挽回老臣的心啊……”
“永嘉侯郡夫人在人间熬了这么多年，她会永远记得她女儿的死，那是她爱若珍宝之物，你听，八十岁的老妤在此痛琛她的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怨恨和伤痛，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啊……我母亲该怎么去还人家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呢？这件事从一开始错了就是错了……”
萧景琛闭上眼，“你听，四周山呼万岁的人马上就不会是我了……朕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陛下……”多罗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多罗是跟陛下一起长大的，陛下着实不能算个坏人啊，怎么却落到这样的地步？”
“贺兰容烟为了叶秋鸾会毫不犹豫地打击我，我已经输了，这江山他们谁爱坐谁坐……我如今只想带着母亲找一个世外桃源……”
“陛下！”多罗幽幽地道，“陛下，您是天子，套天子之母是圣母！是国母！顾及着皇家，顾及着陛下，这些豪族才会在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求陛下给个说法，这求着的是陛下，但是一旦……你不再是天子……太后娘娘和那些人结的是死仇啊……怕是你们还没出建安，就身首异处了，谁会在意一个没权没势的王爷呢？太后娘娘没有母族护佑，能依靠的只有陛下一人！你要是……太后娘娘又该如何自处？”
萧景琛叹了口气，“你们都知道的事情我不会不知道，但是母后当年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一朝事发，朕作为君主即使坐拥天下又该如何自处？”
“陛下……”
“母后不是受别人蛊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辜负她？在这种时候弃母亲于不顾，但是作为君主我又不能按下此事，寒了天下臣民的心。贺兰容烟对我下手真的是毫不留情，有用的时候能救我于危难，没有用的时候又能让我深陷泥潭不可自拔，贺兰家得女如此……”
“这……”多罗想了想，还是下意识地为贺兰容烟辩解了几句，“……贺兰小姐她心中还是怀有大义和天下的……她也不是存心要和陛下为难，而是太后娘娘和苏家闹成这样，控弦司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贺兰小姐本意是要解控弦司困境。这毕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