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霰是雪珠的意思4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原来那些记忆已经深深的在她的心上留下烙印，再也忘不掉了。
一想起来，心里还是会有触动。
尽管有段时间，她拼命想让自己忙起来，想要忘掉那些事，那些年，想要摆脱那段经历。
穆沂想到了高中三年级那个冬至，那时快要期末考试了。
烟雾飘渺，细雨霏霏，零星的雨点中夹杂着些雪珠，落在发顶很快便能慢慢濡湿，只留下一点凉意。霍筠筠在她身边坐着，两人吃着一份从餐厅里抢到的饺子。那时，谁又知道岁月青葱，她们每天只考虑着作业，考试，以及如何省钱买一根烤肠。
碗边氤氲的热气袅袅上升，聚集在厚厚的窗户上汇成了不规则的形状，阻隔了屋里和屋外两个天地，这间教室竟然就和开了暖气差不多。
现在想想，那碗饺子明明没有什么特别，但却像被添了什么使人心潮汹涌的溶剂一样，暖烘烘的直暖到心里。
霍筠筠对她是真的好，好到她时常有种还不了她的自责感。
“沂沂，我好不容易抢到了一份饺子，你不知道，那些人都快要把我挤扁了。”
穆沂听着她说话，从她手里拿过那碗还热气腾腾的饺子，咬着略显晶莹的薄皮，一口下去，汁液盈满了唇齿，她差点被烫到了舌头。
“做的好，筠筠，我还以为我今天只能度过一个没有饺子的冬至了，我还担心我的耳朵被冻掉呢。”
穆沂一脸欣慰地看她，甚至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发顶。
“欸，干什么？像摸小狗一样？”
霍筠筠不满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像个小妹妹一样嗔怪着，那双眼睛里仿佛闪着光，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看她。
看着看着，瞳仁里似乎溢出了些许欣悦，似乎就和满月时漫天星辰挂满苍穹一般。
“你盯着我看是被我迷上了吗？”
穆沂那时时常这样调弄她，这样言语上的挑逗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霍筠筠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嗔怒的样子挺好玩的。“那你放心，姐姐一定会罩着你的，并且姐姐绝对不变心，会永远对筠筠好。”
“沂沂，别闹了。”霍筠筠把脸别过去，整理那一堆课本，耳根明显红了。
“哈哈哈哈哈，筠筠你也太好玩了，害羞了？”
穆沂笑得放肆，知道自己就算这样开霍筠筠的玩笑她也不会真的生气，所以她也不收敛，扳过她的肩膀硬要看她的脸，想知道她的脸到底有没有红。
结果，她诧异了。
霍筠筠用手臂挡着脸，她却从手臂的缝隙里瞧见了霍筠筠眼眶里的雾气。
“怎么了？”
穆沂有点慌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惹恼了她，可她刚才那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明明不算什么，并且霍筠筠平日里也不算是一个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人，泪点也没有这么低啊。
她把头凑过去，“筠筠，筠筠”喊了好几声。
霍筠筠放下手，转过身来，眉眼却是低垂着的。
“没怎么。”趁她不注意，霍筠筠手脚麻利的抢过了穆沂面前的碗，得意地对着她笑。
“哎，你，这些天越来越长本事了啊。”
穆沂忘记了刚才的事，开始一本正经的伸出她那双留着三厘米长指甲的手，放在霍筠筠面前，挑眉对她说：“给你一个机会把饺子还回来，别等我动手啊。”
这天的饺子，绝大多数都进了穆沂的肚子里。
穆沂回想起这些事，心里竟会隐隐有些酸痛，有些不为人知的心悸在心里埋藏着，时不时就能让她汗流浃背，惊恐异常。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那时候，她就已经……或许更早。
她握紧手里的挂坠，想象着霍筠筠是怀着何种心情买下它的，如何守着这样的秘密度过那些孤寂的时光，如何让这个挂坠陪伴她这么些年……以及，她又是怎么好好守着那些心事，让她自始至终都浑然不知的。
如果不是当年呼和浩特那场旅程，如果那天霍筠筠没有喝醉，她没有听到霍筠筠说的那句话，可能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吧，霍筠筠会把她的心事守到死亡那天。
无论筠筠心里如何波涛汹涌，如何欢喜，如何疼痛，她都不会知道。
筠筠……为何这么傻啊？
而她，在学生时代仗着筠筠的好脾气一直欺负着她，抢她的东西，吃她的零食，干涉她的交友，坐她的车让她先把自己送回家，总之，做了很多对她不公平的事。
而工作后，呼和浩特那次筠筠喝醉了，她得知那个让她震惊不已的秘密后，她心里久久过不去那道坎，冷了她几年。最后，秘密败露在众人面前，面对着那些非议和指责，筠筠自动退出网文圈，她和筠筠决裂，说了一些让她伤心难过的话，那天她走得决然潇洒，筠筠却出了车祸。
筠筠……她一直很想问她一句：你后悔过吗？
人们都说命运无常，事物的运转，兴衰荣辱都在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但他们不懂的是，有时候，他们的选择，紧要关头的每个决定都会左右着他们的人生轨迹。只是，穆沂太过于清醒，对人生的每一步都有过规划，所以出现了在她规划之外的事情后，她想要逃避，她开始不安，逃来逃去，渐渐也分不清了好与坏，对与错，变得茫然无措，困顿无知。
一切都变了。
她后悔了。
手里攥着那个既让她心酸难忍又让她如芒在背的挂坠，看了一眼放在角落里的那本破旧的日记本，她靠在背椅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筠筠，我还不清了，如果你真的对我很有感情，那你就不应该一走了之，让我陷入这债孽中，没法偿还，日日夜夜受到良知的谴责，而我，到底欠了你什么？
筠筠！
手机响了一下，穆沂拿起手机，是穆莳里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妈，学校放假了，结果我回家却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唉，我怎么命这么苦，连残羹冷炙都吃不上，哀哉，苦哉……”
她给儿子备注的是他的名字，现在，看到赫然醒目的“莳里”，心中又是撕裂般的疼痛，喉咙的梗塞感愈发严重，甚至快要喘不过气来。
莳里，是霍筠筠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