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姐姐饶我一命

沈望是真的不想再和她僵持下去，就不说她把吃饭当作是一件顶重要的大事，仅仅赵亦惈和她的这种怄气，她觉得很没有道理。

她一向知道赵亦惈的洒脱，明朗，如同生活在艳丽的郁金香花丛中，浑身包裹着骄傲。她羡慕赵亦惈，羡慕她的性格，羡慕她对事物的执着，羡慕她关于世事的洞察能力。

但是，她和赵亦惈却不能算得上是一路人，有些东西，她们两个是截然相反的。她想清这一点后，看出赵亦惈洒脱外表下的孤寂和她极力掩饰的脆弱，她决定要让着赵亦惈，就像她曾经让了她很多次是一样的。

在截然相反的道路上的短暂交汇是值得她从心里赞颂的，也是值得她花费力气去好好维护的。

“如果我抛去之后的一些事情不谈的话，我和赵亦惈那段时间的相处，堪当是一段在我荒芜的生命中少有的极暖的经历，那段时光如曜曜星辰一样绚烂。”

这是几年后，沈望在午夜梦回之际，再一次忆起赵亦惈，独自所说的一句话。

“我想去，我饿。”

沈望小声说着，言语间已经在示弱了。

“想去？你饿？沈望，我告诉你，你不要惹我。”

赵亦惈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高傲。

“松手吧。”

她淡淡地说了一声，声音很轻，显得她整个人有一种无力感。

“你伤害了我，还说得这么轻飘飘的？”

赵亦惈从桌兜里拿出自己的饭卡，在站起来的前一秒她松开了已经变僵的右手。

沈望等到她走出教室，才缓缓站起来关上窗户。外面天色变暗，几盏路灯孤零零地立在路边，长长久久都一动不动。她就像被剥去灵魂一样趴在桌子上睡下。

等到她睡醒，班里的人已经快坐齐了。

赵亦惈若无其事地读着英语单词，没有向她这边看过。

第一节地理课，沈望盯着地理图册上的山川湖泊，一道道河流交错缠绕着，如同人的命运，她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图册。赵亦惈没有丝毫的动静，俨然就是一个乖学生的样子。

沈望看得出赵亦惈还在怄气，但是她此刻顾不上她。她想到自己在日记本上写下的话，原话是这样的：

我觉得很压抑，就如同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如同被珍爱的人在头顶上打了一个闷棍。我的脑子里全都是混沌的，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处。我就像一个躺在泥沼里的行人，躺在这里就要被泥沼吞噬掉了，但是我没有力气抬起脚，没有力气逃开。我很无力，很无力，一些虚渺的东西一直在敲打着我的神经，导致我神经已经快要失常了。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他的，他是我初中同桌。我可能是一个极没有勇气的人吧，所以我完全不敢说出来我喜欢他这句话，所以他完全不知。本来不知不是过错，但当他已经忘了我的名字时，我的心里还是如针挑一般的钝痛。我想，可能暗恋一个人的本来面目就是这样，永远是心口不一的，嘴里说着大度的话，但心中还是会难受。

原来，心痛到了极致，是真的能够抽搐的，所以心碎这个词是有依据的。

这是她在下午第三节自习课上写下的话，现在她回想着这些话，觉得当时自己的情绪太过于失落，导致写出来的东西带着满满的颓丧气息。现在看来，这些话太过于矫情，留在自己的日记里面不太合适。

等到下课时，听到哗啦的一声响，她已经把这一页纸撕下。

她把它攥在手里，出去找垃圾桶。门口有几个女生在打闹，虽然她往旁边让了让，但许荟还是一脚踩在了她的运动鞋上。

“哦，对不起。”

看着自己白色运动鞋的黑印子，沈望没有说什么。许荟是那种不怎么学习的女生，成绩位于班级后几名。但她人缘很好，很健谈，笑起来很爽朗，全身散发着真正的青春气息。

“没事，没事。”

许荟朝她投来了一丝笑容，看到她向门口放垃圾桶的地方走去，便提醒她说：“垃圾桶不在，被值日生拿去倒了，这还是我们全班人制造垃圾的速度太厉害了。”

“哦好。”

沈望有些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班还是该干什么。她站着想了一会儿，决定下楼去找下面的大垃圾箱。

走到一楼教室外的走廊上，迎面扑来一股冷风，她混沌的脑子愈发清醒了。

中心广场上有不少人围着外沿跑步，那些人应该都是高三的学长。因为他们的姿态根本不像是单纯锻炼身体的，更多的是一种发泄。迎着风，让那冷气灌在自己的肺腔里，似乎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

其余在中间的水泥板上闲走着的应该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他们昂扬恣意，三三两两成群，或谈及人生理想，或打发时光，排解空虚。

沈望刚走到楼底下的绿篱植物边，就听到了赵亦惈的咳嗽声。

她瞬间懵了，脑子短路了一瞬间，发现自己衣服没有口袋，背过手去，随手把那张纸丢在了绿植里。

赵亦惈靠在墙上，姿态慵懒，脸上多了些鄙夷的神情。洁白的墙面和她的白色外衣融汇得很恰当合一，她掀了掀眼皮盯着她，很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

沈望回头看了一眼落入绿植里的纸块，被她揉成团的那张纸掩于繁茂的枝叶里。

“干什么？”

沈望故意不看她的眼睛，尽管她的眼睛炯炯地盯着她。

“喏。”

赵亦惈把一张纸甩到了她的身上，她那纤长的手指差点戳到她的眼睛。

她接过这张纸，打开之后，沈望有点发愣，也有点不知所措。

赫然入目的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小姑娘，帽子画得很大很夸张。小姑娘只是一个轮廓，整幅画只是寥寥几笔，画技有点拙劣。

沈望看着，却觉得自己的睫毛上沾了些水雾。

小姑娘旁边有一个云团，云团是七扭八歪的，意味着那是小姑娘说的话，云团里是这样一句话：姐姐饶我一命。

她再仔细观察，小姑娘的嘴巴紧紧抿着，欲言又止，但她却是拱手求饶的姿势。

求饶？

她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