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号盒子〈一〉城市游牧者

屋外白雪皑皑，屋子里暖烘烘的。

爸爸抱着五岁的小宝宝走出门，到院子里摸雪。

小宝宝抓起一把雪，团成一个球，“嘿”的一声把球扔了出去。

球砸到不远处的铲雪机器人，正中眉心。

球碎掉了，雪花在脸上四溅开来。

铲雪机器人抖了抖，直到脸上的雪，遮不住视野，才继续铲雪。

机械臂的顶端，是个大铲子，可自由伸缩。

他铲起一堆雪，转过来，把雪倒在院子中央。

慢慢地，院子中央积起一个大球，比小宝宝团成的小球大得多。

经过铲雪机器人的辛劳，院子里露出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

爸爸抱着小宝宝走了上去，走到大雪球旁边。

“你摸摸雪，凉不凉？”

爸爸把小宝宝的两个小拳头塞到雪里，雪没过了小宝宝的手腕。

“凉！坏爸爸！”

小宝宝的小胳膊缩了回来，拳头上还沾着雪。

他把小拳头在爸爸肩膀上捶了捶，一下，两下，雪都落在爸爸身上。

爸爸得意地笑起来，“来，把手放爸爸脖子里暖暖。”

小宝宝抱住爸爸的脖子，“热！”他的手抱得更紧了。

“你再摸摸那个机器人。”

爸爸冲机器人命令道：“你，过来！”

机器人倒掉铲子里的雪，双臂收到背后，微微颔首，“主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把头低下去！低！再低！”

一直低到小宝宝能够摸到的位置。

“你摸摸机器人的脖子。”爸爸抱起小宝宝靠了上去。

“好凉！凉冰冰的，坏机器人！”

小宝宝抿着嘴唇，用小拳头使劲地拍机器人的脖子，拍了好几下。

拍完后，又抱住爸爸的脖子，要暖暖。

“凉吧？机器人很凉的，他们没有肉。”

爸爸瞪着小宝宝，“知道人和机器人的区别了吧？人就是爸爸这样的，脸上热烘烘的；机器人就像他那样，身上凉冰冰的，就像雪一样。”

小宝宝似懂非懂，他问道：“爷爷的假腿也好凉，他是人还是机器人啊？”

爸爸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脸色瞬间暗下来，眉头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把额上的雪都夹了进去。

“但是爷爷的脸和手，是热乎乎的呀，跟爸爸一样，热乎乎的。”

“那要是爷爷的手也换成假手，脸也换成假脸，是不是就变成机器人啦？”

“不许咒你爷爷！”

爸爸的吼声，震掉了树梢上的雪。

雪洒到宝宝脸上，宝宝哭了起来。

爸爸又用硕大的巴掌，在小宝宝的屁股上拍得啪啪响。

哭声更大了。

……

这个小男孩叫汪达。

五岁时候挨的这场揍，在他的心灵上，烙下了终身磨灭不掉的印记。

那些关于人、机器人，以及像他爷爷那样半人半机械的印记。

……

汪达不知道，父亲对于机器人的恨来源于哪里。

每次问起，父亲都咬着牙齿，“机器人是魔鬼，你妈就是被机器人害死的。”

这些机器人，被称为城市游牧者，能让人想起千百年来，草原上的民族一次又一次突破长城，进入中原劫掠的历史。

规模没有这么大就是了，不是金戈铁马、杀声震天的那种壮阔，而是小团伙、独狼式的袭击。

那些机器人躲在黑暗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敲打。

这种敲打，往往更加可怕。

你不知道这些城市游牧者，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