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号盒子〈五〉忘川水离别汤

谁知，这汤的味道，不是一般的奇怪。

初入口时，只觉得寡淡无味。

可随之而来的，是甘、苦、辛、酸、咸五种浓烈的味道，交替轮回。

一时之间，这汤竟如烈酒入喉，在体内沸腾起来。

我顿觉天旋地转、头昏欲裂，意识竟开始渐渐淡去。

思维模糊之际，我隐约听到了小孟清脆的声音：“这是忘川水，也叫……”

最后三个字，我没听清，便沉沉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

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六点，自己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虽然头疼得厉害，但是昨晚发生在那诡异饭馆里的事，我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一头乱麻的我，赶紧给王胖子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王胖子只说我昨晚喝醉了酒，意识不清，他就把我直接送回家了。

我很是困惑，自己明明没有喝酒啊？

就在此时，挂断电话后，我忽然听到一阵隐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难道是家里进了贼？

我顺手拿起烟灰缸防身，小心翼翼地去各个房间检查。

看了一圈，只见门锁完好，屋内空无一人。

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

其中夹杂的，还有女人和小孩呜咽的哭声。

这诡异的声音，让我紧张到了极点。

可偏偏在这时，我的意识，不争气地模糊起来。

想不到，那奇怪的汤，竟有这样的后劲！

没挣扎几下，我就再次昏睡过去。

沉沉的梦中，我正走在破旧荒芜的家属院里。

那是当年的血案发生的地方。

妻女被害后，我总是睹物思情，就搬了出去。

远处雾霭沉沉，隐约浮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我一惊，那不是妻子和女儿吗？

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忘记过她们的样子。

我激动地向两人冲了过去。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她们停了下来，站在一片莎草中，微笑着对我招手。

三年以来，我虽然思念妻女，却不知为何，一次也没有梦见过。

此刻，激动万分的我，含泪抱住了她们。

可就在接触的瞬间，我的胳膊却像穿过空气般，透过了她们逐渐透明的躯体。

“老婆，闺女，这是……”我痛苦又不解地望着她们。

妻子对我微微一笑，道：“建利，三年了，我们是来正式向你道别的。昨天的那场水席，也是我们为你安排的。”

从她们口中，我才得知了阴水席的真相。

原来，所谓的阴水席，并非是用凡间的一般食材所制；其中的食材，全部出自黄泉，以黄泉水为原料，加上鬼魂生前的眼泪和记忆，幻化而成。

那天，老王带着我，误打误撞地来到了那家，只在夜间开张的水席店。

我们那天吃的，就是传说中的阴水席。

在水席上，人鬼混坐，很多食客根本就不是活人。

其实，整个吃水席的过程中，我死去的妻女，就一直坐在我们的旁边，和我们共吃一桌菜。

那些多出来的餐具，正是为她们所准备的。

只是她们担心会吓到我，这才没有现出真正的样子。

而酸醋黄瓜和烤糊的布丁，则是她们的记忆所化成的。

这些最珍视的回忆化成食物后，她们也就能少些牵挂，更坦然地离开。

至于那碗忘川水，则是她们特意为我准备的。

她们知道，我一直走不出思念和忧伤，总是放不下过往。

因此，这忘川水能帮我除去心结，重新面对今后的生活。

之所以会到水席上见我，是因为她们的魂魄，已经在人间羁縻了三年，只是为了最后与我重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