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隐隐的不安
次日清早,天还未亮,门边微微响了两下,一向觉轻的蒋承远起身披上件衣裳出了门。
关好门,陈平将一张字条交到他手中,神色凝重:“大人,暗探来报,近两日有近百人涌入容县混入灾民之中,提醒大人注意安全。”
蒋承远的脸色看不出什么不波澜,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容县赈灾的事从去年六月一始,在此次他来容县之前,朝廷已经两次拨发粮款,但最终的结果并不理想,容县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相反越来越严重。
“侍郎大人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陈平回道:“侍郎大人这两日亲力亲为的参与到赈灾事项中,很是尽职尽责。”
蒋承远似笑非笑的冷嗤一声:“这些日子派些精兵保护好夫人和表小姐,提醒士兵加强守卫,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陈平离开,蒋承远看了看天色,也不打算继续睡了,便去了县老爷的院子。
说起容县这个县太爷,也算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在容县旱灾这两年来,他上要周旋上方各路京中要员,下要安抚容县受灾的百姓,若是稍有不慎,只怕早就成了替罪的羔羊。
县令的房间灯还亮着,此时天色尚早,夜色静谧而深沉,他是起的早还是一直没睡?
听到敲门声,县太爷先是吓了一跳,旋即起身来到门边,小声问道:“谁?”
“是我。”
一听是丞相大人,县老爷急忙开门将蒋承远让进了屋:“大人日夜操劳,怎么不多睡一会?”
“钟县令,你在容县为官应该有五年了吧。”蒋承远坐在椅子上,装似不经心道。
钟县令:“到今年九月,整五年。”
说着钟县令颇为感慨:“要说从前的容县五谷丰登,百姓也算得上安居乐业,不曾想去年遭了大旱……。”
“虽说去年旱灾严重,但朝廷两次拨发钱粮,第一次播粮十万担,第二次播粮五万担,由四方诸州运送至容县,除此之外还有三十万两白银,这些还无法缓解容县的灾情?”蒋承远后面的话言辞犀利,明显带着质问,深沉如暗潭的目光落在钟县令脸上,立时让他低下了头。
早在他听说此次赈灾的是由丞相大人亲自监管之时,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他如今已年过五旬,原想着再做几年官便辞官回乡,过几年安稳日子,然而千算万算竟没算到,会有这么一场虎视眈眈的旱灾,让他从此没了退路。
“钟县令,本官只是与你说说灾情的事,你的手抖什么?”蒋承远明显不想给他思索的时间。
钟县令早就听说过蒋丞相为官的手段,若非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只怕他不会亲自来容县,他来,也不只是为了赈济灾民那么简单,而是想顺便揪出米粮中的蛀虫。
到底只是个芝麻小官,被蒋承远这么一激,立马乱了阵脚。
钟县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朝廷确实拨了钱粮,但真到容县的却难有十中之一呀。”
云舒月起床洗漱好,便拿着新衣裳去了隔壁房间,两个小家伙还没醒,她先是仔细检查了下,确定没将针忘在上面才放心。
这两日,都是县衙中的老妈子在帮她照顾这两个孩子,此刻老妈子端了温水过来想叫孩子们洗漱,被云舒月拦住了:“他们睡的正香呢,且再等一会吧。”
这两个孩子十分瘦弱,可见这段日子受了多少苦,且让他们好好养一养。
交待完,云舒月打算去县衙外面看看情况,说来今晨她睁开眼就不见蒋承远的影子,倒也避免了初起时因为睡姿原因产生的尴尬。
因为云舒月醒来时发现,就她睡觉的位置,几乎是与蒋承远贴在一起的,只是不知道是他在时她就睡在那里了,还是他走后,她才挪过来的。
关于自己睡姿的问题,云舒月也想了不少办法,比如用枕头将两人隔开,再比如她睡前紧紧的拉着床栏,她甚至了为了避免姿势尴尬,撑着眼皮坐到子时之后……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用,因为她发现,只要她睡着,自己的身体就如同脱缰的小野马一般失控了。
自打出京城,许多情非得已接踵而来,比如不得不与他同房,比如她受伤后在山洞中只能由他照顾,刚开始时云舒月心中是很抵触的,但当下的情况就是如此,即不能让人发现他们关系微妙,也要万事小心绝不能出现一丝披漏。
两厢权衡之下,也只能如此了。
县衙的大门近在眼前,身后,陈平已经追上前来拦下了她:“夫人呐,大人让您这些日子就在屋中歇着,不要到外走动。”
“为什么?”云舒月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让她整日守在房中怎么呆得住?
“容县如今到处都是灾民,难保会有人做出些极端的事情来,大人担心夫人的安危,夫人还是回吧。”
说话间,户部侍郎一行人走了出来,几人向云舒月见了礼:“丞相夫人真不愧是巾帼之姿,伤刚好些就来帮大人分忧了。”
云舒月:“大人说笑了,舒月一届弱女子,只能做些力所能极的小事,哪能与众位大人相提并论?”
户部侍郎继续道:“夫人可要去找大人,我听钟县令说,大人早早就去各处查看情况了,若夫人想去,可与我们同往。”
云舒月忽然想起,原书中,蒋承远从容县回上京后的两个多月,包括户部侍郎在内的十余位官员被抄家斩首,严重者株连九族。
这些天她之所以没想起这些事,是因为原著中的云舒月没有跟着蒋承远来容县,她对容县的事最初也不像现在这样关心,便一时间疏忽了。
这就像一个离你十分遥远的不幸幸,单单只靠听说是带不起多少共情的。
直到她亲自来到这片灰暗贫瘠的土地,直到她看到什么是人间炼狱,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周边数百里的树皮都被扒光了,数不清的人在这场灾难之中失去了亲人,其中就有院中那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
“不了,大人们有正事要忙,我不便打扰,请吧。”
“哎?一点都不打扰,夫人若去了,说不定大人更高兴呢?”
户部侍郎今日有些热情的过了头,云舒月长出一丝警觉,一旁的陈平虽一直未言语,但眼神示意她留在县衙,云舒月淡然一笑:“大人的行事做风几位大人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向来公私分明,我若真去,只怕不会高兴不说,反而会生气呢,时候不早了,几位大人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