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筹划
柳娉娉心里却急:她和赵越北约在七真殿相见,嘱咐了赵盼藕在外守候,可赵盼藕玩性儿重,嘴上应了,自个儿穿花度柳地到处跑,便没真的望成风。
他俩一出七真殿不见赵盼藕已经心惊,后瞧见地上廊下散落的瓜子果仁等物,就晓得不好,多半他们在殿内的话被人听去了。
赵越北因去寻了赵盼藕来,很骂几句,赵盼藕便恼了,一路上没给她好脸色。柳娉娉心里烦的不行,又寻思着到底被谁听了去,万一走漏消息……
柳娉娉偷偷瞅一眼苏妙真,见她正和王家大姑娘说笑,没往这瞧。
王家大姑娘似说了句俏皮话,惹得苏妙真一侧脸,一低头,春笋似的纤纤玉手慵慵抬起,露出雪白的一截皓腕,她以手掩唇,轻轻一笑,看得那王家大姑娘也是一愣,赞一句“五妹妹,幸亏我不是个男子”,惹得那苏妙真更是摇头低笑——既不做羞恼态,又不做骄傲状,种种落落大方,使得她举手投足之间,俱是嫣然风姿。
柳娉娉心里一紧,暗想道:她自个儿自幼丧父,母亲身体也不好,怎能如她这般,种种仪态风姿,一看便是大家行至……更有那等娇艳无匹的容色,他日,若她真嫁给表哥,自己却……便一咬牙,她和表哥私会一事,便是真走漏了,让这苏妙真晓得,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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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府
傅夫人自打下午打醮回来后,就生了半晌的闷气,便窝在炕上,闭目躺了半日。
直到黄昏,要掌灯了,那股子气没处发,因说女儿几句道:“仙儿,你来来回回地走什么呢,抄份经书都静不下心,又是剪灯花又是要茶水的,娘还使唤不动你了。”
傅绛仙正为苏妙真所言而心内忐忑焦急,恨不得赶紧听听苏妙真有什么高见,此刻怕傅夫人看出来,便史无前例地不顶嘴,坐回炕上,提笔抄那等乏味高深的佛经。
突听一管家婆子许妈妈道:“老奴今儿看了眼那苏五姑娘,真真儿好一个品格,说话做事既不骄矜,又不小家子气,举止行动都是一流的好。虽听仙姐儿说她原是不甚懂诗书的,可我瞧着比那什么平家才女,还有那位一直卖弄学问的娉姑娘更有气度些……”
“再不用说那长相,这满京里的姑娘,没比人家生得好的,那白生生粉嫩嫩的小脸蛋哟……她既没说亲,夫人怎得不为咱们大爷打算打算……”
傅绛仙立时顿笔,偷偷瞧一眼靠着塌子吃燕窝的自个儿母亲。
傅夫人闻言,把碗搁下,叹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晓得真姐儿的好处么,现在的女孩子呀,各个读书把主意都读大了。”
“伯府贺宴那天我在明玉堂里就问过了,人真姐儿论起来也读四书五经的,只不过通会的都是女四书,正经玉娘把这闺女教得好,咱们女人家,便是不识字才好呢,既然识字了,就该多学些女儿规矩……玉娘今儿的口风,可不是要答应的样子……”
许妈妈扶着纱窗槅子,道:“女方家矜持些,也是有的,况说句不该的话,咱大爷实在须得一个那般的女儿拴住才是,便那边不同意,咱也得想法设法做成这门亲才好……”
傅夫人听她话里有话,又见许妈妈笑得意味深长,便道:“老杀才,可别在你主子面前卖关子了,有什么法儿,你赶紧的说,万一能成,有你的好处来。”
那许妈妈便附耳过去,悄声道:“咱们这几日先请中人去伯府挑明,要我说,陶夫人和王夫人便是个好选择,让她二人去问个意思,不定人苏侍郎乐意呢。那王淑人就没法子回绝,便也用不着奴婢后来的法子了——”
傅夫人点头道,“你考虑的很是,那若——”
“二月中是贤妃娘娘三十六的小千秋,夫人必是要进宫的。且和贤妃娘娘从小的手帕交,贤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关系又好,很有脸面。大可先行把这意思告诉娘娘一声,当日各府诰命不都得去,到时候让贤妃娘娘当场开了金口,保个媒,由不得她们伯府不答应……她们伯府后面纵然有气,咱们侯府只管以礼相待,各色纳彩聘礼都给最好的规格来,这样以诚相待,就是有天大的气,也得消了……”
傅夫人恍然大悟,喜笑不停,眯起眼叹道:“亏你想到,我还只打量着怎么说动玉娘……”便让许妈妈拿秤子出来,封了两包百两雪花银,又封三封五十两的,三封二十两的,使人拿了签条,在上面写了“谨奉恭安”四字,道:“明日就把这一百两的那两封往宫里的李公公,刘尚仪处送去,剩下的或给其他女官或给娘娘那里主管太监……”
傅绛仙在炕上扭得跟麻花似的,总想探身去听二人说话。
开始只听见自个娘亲和许妈妈在讨论苏妙真的婚事,后来见母亲满面愁容,突地那许妈妈说几句话,母亲就转忧为喜,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法子。
傅绛仙正沉吟间——
傅云天闯将进来,进门扣头问安后,往傅夫人跟前凑着打听那许莲子的事,傅夫人这边正了了一桩心事,便笑道:“恰好把你正妻的人选定下了,至于那个贵妾么,你也不要急,等我把苏家那姑娘的事儿定下,就给你去说,保准能成……”
“苏家,那怎么成!”傅云天抢白顿足,懊恼一番,立马劝道:“娘,我真不能娶那苏家妹子,她哥哥是诚瑾,我以后要是但凡对她一点不好,那诚瑾这个兄弟我还要不要了……”
傅夫人不料过了这数月后傅云天提起这婚事仍是这番态度,恼道:“婚姻大事哪里容你做主!再说了,你干嘛要对那姑娘不好,真真那是我瞧好的儿媳妇,到时候你若敢对她有半点不敬,我保管把你那心尖儿上的许姑娘给天天叫来,立规矩!”
“再说,诚瑾那孩子是个明理的,等真姐儿嫁来,他怎好插手你们的事儿的,休再提,小心我告诉你老子,看他从京营回来收不收拾你……”
傅云天咬牙负气,随口说几句话,就摔帘子出去。
傅夫人直翻白眼,对许妈妈道:“你看这孩子,把他当娘的这片苦心,竟是半点没领会……还有仙儿,每日我监督着她抄佛经静心气,免得日后进了那里……你说我何必这么愁肠百转地为他俩打算,没一个领情的!”
许妈妈因劝道:“大爷这是看重兄弟义气,怕日后冷落了苏五姑娘惹得他和好友生嫌隙,夫人可不能和他一年轻人置气。这苏姑娘容色绝佳,性子又好,到时候来了我们府上,大爷岂有不喜欢的,更不会冷落人家,您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着,小丫头端上茶水,傅夫人喝着便让给傅绛仙也添新茶去。
傅绛仙边喝边听傅夫人和许妈妈在那里合计,自个心想:说道:她哥傅云天真是个不识好歹的,竟把珍珠当了鱼目,那苏妙真哪里不比京里其他女儿好,他非鬼迷心窍地迷上了那谁,谁来着。
又叹一回苏妙真,心道:苏妙真和她一样,都该在姻缘上很该求一求。她自己不说了,有五皇子这出。
可苏妙真,也着实倒霉,两个相看上她们伯府,而又和她们伯府门当户对的,都有些问题——
——那赵越北心有所属,还没问名纳彩下定呢,就琢磨着抬举他表妹抗衡正妻,而自个哥哥素来在女色上定不住性子,便嫁来,她也多是要对月伤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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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王氏回府,先去明善堂叫出来称心如意儿,让她们把求来的符给四处挂上或供奉,便回正房留了几个心腹婆子在身边说话,道:“今儿隔着帘子,我没自己瞅那赵越北的长相,李家的,你在外头伺候,可瞧清样子。”
李嬷嬷眉飞色舞道:“哎唷我的二奶奶,那可不瞧得真切切的。那赵家郎着实好个人物,似乎跟咱们三少爷一般高矮,样子也很俊。进退有礼,半点让人看不出来是武将家的儿子。”
王氏因笑着点点头,“听着也很像个好孩子,回话时很知道礼数,听赵夫人说他也读书,房里都没放人……他家里人口也简单……”
李嬷嬷等人琢磨出她的意思,便笑问:“二奶奶可是中意?不过可不能急着定下,还得再多瞧瞧其他家的儿郎才是,可不得仔细挑了,我瞧傅夫人也喜欢咱真姐儿呢。”
王氏赞同点头,道:“不急,真儿才十四呢,可不得好好相看两年……本来东麒那孩子是个最好的选择,可前些日子在娘家遇上了左都副御史许夫人,说话间晓得了一桩那孩子的不妥当处,又和京里之前的传言两相对照,我便熄了那头的意思,今日也不过应付傅家而已……”
原来当日送礼恭贺王氏嫂子王夫人寿辰时,听许夫人抱怨几句儿女姻缘难定“不说我们秋儿岁数生得尴尬,京里的其他有为儿郎都比她大,早早定了别人……就连我侄女的事儿,也难得很呢,虽她是个孤女,我们御史府也没得说糟践了她,让她上赶着给人做妾去,任凭再烜赫煌煌的人家,也没得这个理,什么贵妾贱妾的,都是妾……”。
她便偷偷让人打听,最近哪个府上常往许府上遣人了,这么过了几天,便知是镇远侯府。
王氏摇头叹气,不然,其实傅家孩子和她闺女着实是良配……
外头老婆子回报道:“二奶奶,赵夫人来人了,说是把在明虚观求得的平安福符篆和那祭享过的贡品等物送来几样,还有些宣府大同的特产……”
王氏忙让进来,帘子打起,李嬷嬷便引了两个面熟女人,都是晌午在三清观见过的,那两个女人进门先下跪磕头,王氏忙笑:“亏你们夫人惦记,后日我还去感宁寺祭拜,你们夫人若有空,便一起去。”
那两个女人笑道:“我们夫人回去只说和夫人您极为投缘,巴不得常常来往呢,这也不用回禀了,奴婢在这儿就可打个包票,我们夫人一听是夫人您亲自响请,就是天大的事也得推了……”
又问:“怎得不见两位姑娘,我们夫人今儿还说大同宣府两地的特产胭脂香膏,最适合这花骨朵年纪的女儿,让我们送来,问问五姑娘喜不喜欢,若喜欢,再让人多多的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