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蓝烟眼前骤然一黑,圆月与光点都消失了,薄云遮住了他的眼睛,黑雾飘荡在他四周,身体开始快速下坠。
他这是死了吗?他要掉到哪里去?是回到现代吗?是再也见不到温斯特吗?他慌乱地想着。
伯哥鲁河畔的码头,他和萨利自由而欢快地奔跑着,他们的眼睛里都有着光。“蓝烟!快点!”他喊道。
“这个名额我们一定要拿到,只要他死了,名额空出来,一切都好办了。”黑暗中,他看见了严肃刻薄的老霍尔这样跟妻子说道。
“我真担心这孩子夭折了,他太瘦小了。”纯白的圆形城堡右侧的小庭院里,他听见红发的胖厨娘芙丽这样跟布莱恩说。
“不会的,你别瞎担心,蓝烟一定能健康长大。”壮汉布莱恩抱着小白狗坐在长桌旁的木椅上,身边靠着一根四尺长的铁棍。
“这里的东西,只要我想,我都能知道。”塔楼的阶梯上,黑发的吸血鬼宽大的手掌抵着年幼的孩子的心脏。
是温斯特,那时的他那样地冷漠,看他的眼神中充满警告和肃杀,好似他只是一件物品。即便如此,蓝烟也依旧忍不住悲伤地笑了起来,谁让这骄傲的吸血鬼最后栽在了他手上呢。
“血族是没有灵魂的,烟,我们的灵魂都被紧固在routi里了,无法自由,只能随着routi毁灭而消失。有时,死亡确实是一种解脱。”夕阳下,晚风中,贝姬哀伤地说道。
“可我还不想死。”蓝烟说,“我想见一个人,就算离开,我也希望能好好跟他告别。”
他还在下坠,可眼前又浮现了妥瑞朵的模样,我是真的要死了吧,为什么他们都出现在我的眼前。
“蓝烟,在这儿等我。”金色卷发的吸血鬼这样说道,他穿着破旧的衣服,苍白的皮肤上,四处都是未痊愈的鞭伤。
蓝烟又哭了起来。“不要去,不要去,妥瑞朵!”他喊道。
坠下悬崖的那一瞬间,温斯特像神祗一样再一次出现,把他拥入了怀中。
多想再一次拥抱他啊,蓝烟想着,手指细细地描绘他的容颜。
即便,即便……
“你想成为血族吗?”神圣的教宗宫前,温斯特这样问他,他给他想要的自由,给他足够他自由的庇护。
“你要为我永远停留在这个世界吗?”他指尖描绘出的黑发吸血鬼这样问道。
我……我……
我不知道,蓝烟哽咽着……
漂浮或者下坠,蓝烟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外头风雪狂舞,天黑地就像是要塌下来,朔风发怒一般嘶吼着,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
庄园的宅邸后院,萨利穿着厚厚的黑羊绒棉衣,抱着一堆干木材从柴房出来了,佝偻着高大的身体以躲避风雪,亚麻色的头发被吹得凌乱地贴在脸上,他一瘸一拐地快速而又小心地穿过结冰的院落,进入挂满厚厚白雪的房子里。
约翰・斯科特拿着一方手帕捂着嘴咳嗽着,雪花飘进了屋里,他替他关上了厚重的木门,风雪嘶吼的声音顿时被隔绝在了门外。
“你干嘛不待在房间里呢?这里多冷啊!”萨利关切地说道。
约翰咳嗽着说道:“水缸里的水都被冻住了,我帮瓦伦提了两桶井水回来,这该死的鬼天气,也就只有冒着热气的井水没有冻上了。”
瓦伦・西贝是他们的厨娘,她没有家人,也是真王温斯特安排从维亚肯过来的。自蓝烟生病后,佣人们便都各自回家了,如今留在这栋大宅子里的人,就只有他们和蓝烟四个人了。
现在已经不能去城里采购了,道路被冻住了,马车无法通行,而且那边的瘟疫也很严重。前几天,她去菜园里摘菜的时候摔伤了腿,还好被路过的村民发现,及时送回来了,不然这冰天雪地里,她肯定会被冻死。
“我去就行了啊,你本来就病了。”
“没事,我只是咳嗽而已,我的身体跟你一样强壮,你不用太过担心我。”自下雪已来,约翰就开始咳嗽,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原本的一头黑发,也泛出了许多白色,好在他的精神还不错,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依旧把自己的着装和头发打理地一丝不苟。
两人往厨房走去,炉灶里,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干木柴,温暖的红光印在了墙壁上,锅子里的牛肉汤咕噜噜地冒着泡,瓦伦拿着长勺搅了搅,舀起一勺,品尝味道。
“好香。”萨利把干木材放在炉灶旁,弯下腰,又往里头填了两块。
“差不多了。”瓦伦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到放着食材的长桌前,把切好的土豆块以及洋葱一起倒进了锅里。
约翰站在一旁,又咳嗽了几声。
“你来看着火吧,这里也暖和,我去马厩喂畜生们了。”萨利说道。“夜里可能还会继续下雪,得给它们把保暖的帷帐挂上去,还得多添些干麦秆。”
“好,咳咳,鸡和鸭都已经喂过了,蛋也都捡回来了。”约翰说。
瓦伦揭开另外一口小锅的盖子,看了看,拿勺子搅了搅,这是专门做给蓝烟吃的,是浓汤,里头翻滚着煮软的燕麦,以及碎肉末,青菜叶,西红柿,以及一些干药草,都切得碎碎的。
“老爷的汤煮好了。”她放下长勺说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盛出来,我去喂他。”约翰说道。
这里清冷极了,只有壁灯还在燃烧着,其他的灯盏都没有点燃,那星星点点的壁灯,根本无法照亮这栋宅邸。约翰穿过昏暗而豪华的大厅,迈上二楼的阶梯,手中的木托盘中放着盖着盖子的白瓷汤盅,茶水,餐具,以及餐巾,还有一个点燃的银色小烛台。
他推开房门,蓝烟依旧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像是在睡觉般沉静,这些天里,一直都是萨利和约翰,还有厨娘轮流在夜里陪伴他。房间里的一切皆如同往常许多佣人在的时候那般整洁清香,每天黑夜来临前,萨利都会搬着人字木梯来点燃房间里那挂在天花板上水晶花枝大吊灯里的每一支细小的白蜡烛。
房间里的热气溢出,走廊里的冷空气立即涌了进来,约翰赶紧把托盘放在床头的小桌上,转身快步去关上房门。
壁炉里的火焰依旧燃烧地旺盛,可是里头的木头马上就要烧尽,他从一旁装着木块的簸箕里又取出几块,用火钳夹着,小心地放了进去。
蓝烟已经沉睡了半个多月,可是他的身上并没有出现其他染病的病人会出现的瘀斑,他的皮肤依旧洁白无暇,彷佛随时能醒过来,他们也一直都这样相信着。
约翰扶起蓝烟,让他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在他的胸前垫上餐巾,打开冒着热气的汤盅,吹了吹,正准备喂他时,忽然听见了外头传来敲击声。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外面的风那么大,彷佛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连根拔起,这里是二楼,或许是风刮来了什么东西吧,他这样想着。
可是那敲击声一直响个不停,他担心窗户的玻璃会破碎,不得不放下了汤勺,走到窗前去拉开厚重的双层天鹅绒窗帘查看。
玻璃高窗的下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冰花,外头一片漆黑,就这么一会儿,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艾德里安・阿诺德・梵卓披着黑色的缎制斗篷站在窗台上,领口用一枚金色的玫瑰徽章别住,兜帽和肩膀上都落满了白色的雪花。
“左侍从大人!”约翰惊喜地喊道。“我这就去给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