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乔思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有些脱力地跌回靠背上，却又碰痛了肩上的伤，她这才完全醒过神来。
禹洛朝前凑了一步，道：“你不要乱动。”
乔思没有理会，道：“究竟是什么人会想要控制温慧？为什么要把温慧利用到这地步？”
禹洛道：“这还只是猜测。你不必现在便激动。”
乔思不禁又激动地坐直了，道：“温慧绝不可能自杀。她不是会自杀的人。不论发生什么，温慧自己那么、那么果决地自刎，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我当时眼花看错了，我对温慧的了解也绝不可能错。”
禹洛道：“好我知道了，你别乱动。”
敖明也劝道：“好了，不论你是觉得可疑还是想倾诉，你要说的也都说完了，就别再想了。伤神又伤身的。”
乔思不回应，只是呆呆地落泪，半天才一吸鼻子，道：“我其实还有一事与你们商量。”
敖明略显困惑地转头和禹洛对视了一眼，又转回去瞅瞅乔思，问：“什么事？”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和菡娘坦白一下我们的身份了。”
敖明瞪大眼睛，道：“你疯了吧。”
他转头看看禹洛，眼睛里依然满满的是“她疯了吧”。
禹洛却道：“我也认真考虑过这件事。”
敖明简直难以置信，又转过去看乔思，道：“你们怎么想的？”
乔思道：“我知道这不符合天庭的规矩，可是我们又不是没做过不合规矩的事。菡娘有权利知道与她朝夕相处的到底是什么人。她也有权利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敖明皱眉反驳道：“禹洛你也觉得不合规矩没问题？”
禹洛道：“你救菡娘这件事就已经不那么规矩了。虽然按道理说神仙出于种种原因不应当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但是我们告诉菡娘我们的身份并不会引起凡间百姓恐慌或者政治混乱，而且我相信菡娘也不会和别人讲起我们的身份。所以告诉菡娘既于人间无害也不会有被天庭知道的危险。”
敖明有些动摇，乔思注视着他的眼睛，道：“她应当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比如，温慧。”
显然“菡娘的安全”这最后一根稻草使敖明不再那么坚持原来的想法，他呼了一口气，道：“我考虑考虑。”
禹洛知道让他当下便决定也不现实，于是道：“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出去让乔思好好休息吧。”
乔思突然撒娇道：“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敖明被乔思突然又头一回的撒娇吓了一跳，但还是询问地看向禹洛。
禹洛只道：“好。”
乔思心满意足地把手中的帕子一丢，小心翼翼地往里挪了挪身子，对他们二人道：“来，坐坐坐。”
可能是因为乔思醒了，敖明今日似乎谈兴很高，或者（乔思怀疑）他是在故意逗她开心。比如据敖明披露，禹洛对凡间的东西很感兴趣但常常搞错（“他有一次居然叫一把钉耙‘戟’，啊哈哈。”）；再比如一直保持沉默的禹洛听敖明此言便立即知耻而后勇地告诉乔思敖明有一次做梦梦见他自己是女人（“他半夜闭着眼睛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民女参见陛下’。”）。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菡娘走进来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
乔思刚才聊得兴起，全然没想到晚饭这回事。直到菡娘来问她才开始思考晚上吃什么好。但她还没想出来敖明便突然起身对菡娘道：“菡娘，我有事跟你讲，跟我出来一下。”
乔思惊讶地看着敖明，敖明跟他们二人点了点头，便推着菡娘出去了。
乔思问禹洛道：“敖明这便决定了？比我想象得快了些呀。”
禹洛道：“敖明本来也很果决。”
乔思歪头，道：“可我瞧他对感情的事倒是很拖沓。”
禹洛看着乔思，发现她浑然不觉她和一个神仙谈感情的事有多么不合适，便也拿她没办法，道：“菡娘是敖明的特例。你大概还不太了解没有菡娘的敖明。”
菡娘来给乔思送了一趟她梳妆换洗所需的一应物品后就又被敖明拉出去了，看起来敖明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正题。
禹洛从窗户看着敖明和菡娘一边说话一边走远了，又看了乔思一眼，也起身要走，乔思却叫住了他。禹洛于是停下脚步，又低头看她。
乔思道：“我有些事要问你。”
禹洛问道：“何事？”
乔思沉吟片刻道：“是关于敖明的事……我越来越觉得敖明不想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从他门口那两块匾，到菡娘所说的往日里他体贴的种种，到现在他居然想得到多放在我这几床被。”
禹洛不禁轻轻笑了，他大概知道乔思要问什么了。
乔思看禹洛的表情便觉得自己猜的靠谱，于是继续问道：“敖明在这五百年间是不是有过姻缘？”
禹洛道：“既然此事他没有告诉你，那么我也不该自作主张讲与你听，你还是问他吧。”
乔思眨眨眼，轻轻倚回身后摞起的被子，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在心里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开这个口问，一旦开口万一犯了敖明的忌讳那便尴尬了。
禹洛静静地看着乔思在心里打小算盘的样子，不禁也入了神。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安安静静地共处了一会儿。
良久，乔思问：“菡娘是不是不回来做晚饭了？”
禹洛敏感地发觉场面变得有趣起来。他们今晚看来不得不自力更生了，而乔思显然没办法下厨，所以禹洛挑挑眉，道：“你若不嫌弃，晚饭我来做。”
“不，当然不嫌弃，还很期待呢。”乔思忙不迭地笑着说道。
禹洛受任于危难之间，步伐略显庄重地走出去了。
乔思笑笑，开始认真考虑起自己的感情来。
五百年前，她曾因陷入情网而被贬下凡，幸而阴差阳错投胎到了花辞树身上才得以活至今日。她不知她爱上的那个人是不是像她一样被贬下凡。当然，他很可能也被贬了，但他会不会和她一样幸运托生到了一个不死之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