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禹洛道：“你还算没彻底丢了脑子，知道告诉菡娘这些事情时要避开我。”
敖明很响地叹了口气，道：“跟你这样谨慎的一个人在一起，当然要考虑到在破坏规矩时碰巧千里眼在监视你的可能性。”
禹洛点点头，敖明又问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不会承认你对乔思……对不对？”
禹洛没想到敖明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认真想了想道：“你不要误会，我对乔思和你对菡娘不一样。我对乔思，大概就像飞虫对亮光一样简单，而不是什么感情，更谈不上深情厚谊。”
敖明没太听懂禹洛的“飞虫亮光”论。禹洛打岔道：“敖明，既然菡娘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和菡娘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敖明不知道禹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道：“虽然我还没有正式和菡娘讲，但是我总有一天要娶她。”
禹洛赞许地点点头，又道：“人类女孩大多都愁肠百转，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有一天真切地意识到她已经垂垂老矣而你还是一个少年，她会怎么想？”
敖明道：“在我决定和菡娘坦白身份的时候我便已经决定了，到成亲之时如果我还没有找到能让她长生不老的办法，那我就丢了龙珠，和她一起经历生老病死。但此决定我还没有告诉她，我不想让她一下承受这么多压力。”
禹洛觑起眼，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五百年来，禹洛目睹着他的改变，也知道自己虽然不愿却也已经或多或少改变了他。禹洛仿佛还能看见那个身上沾着鲜血眼睛里带着悲痛、恐惧和悔恨的孩子。他还能回忆起那个重新找到他的那个因为人生巨变而身量变得过于单薄的少年；那个在春日的花香里、在夏日的骄阳下、在秋日的落木中、在冬日的雪地上，或生龙活虎地挥刀，或纹丝不动地打坐的身影；也能回忆起仇恨如何渐渐从他的双眸中消失无踪，宁静平和如何渐渐取而代之。而今，禹洛比往常更清楚地明白，纵使他救了敖明，重塑了敖明，荫蔽了他五百年，他也不应干涉他在人生路上的重大抉择。
他们四目凝视了许久，禹洛缓缓道：“好。”
敖明道：“我还有一件事，还是关于乔思……对不起，就算你并没有把她视为你的人，我也……”
禹洛摇头，道：“我跟你说了不必在意。伤了乔思的不是你。你有你优先考虑的人，无可厚非。”
敖明道：“你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责备过我，对吧。”
禹洛眯着眼睛看着敖明，道：“你何时养成的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毛病？被乔思传染了？”
敖明看出禹洛真的已经不在意了，便也笑道：“你不也新添了嘴硬的毛病？”说罢便转身走了。
禹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飞到树上去发呆了。
用早饭时，乔思因觉得自己身体大好了，便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早饭后，菡娘因为昨夜没休息好，便没和敖明一起收捡桌子而是直接爬到自己床上睡觉去了。敖明洗了碗便回自己的房间摆上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乔思左瞧瞧右看看，然后站在树下朝吃过早饭又上了树禹洛招手让禹洛下来。禹洛轻飘飘落在地上问她何事，她回答禹洛说：“我们去把温慧葬了吧。”
禹洛欣然同意，在他看来，温慧的事越早了结对乔思越好，于是他道：“你带路吧。”
乔思道：“既然你答应了，那便等我一下。”
她轻手轻脚的跑回她和菡娘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又出来了。
禹洛本还不解她要做什么，看见她换了一袭素衣便明白了。
乔思看见禹洛注意到她换了衣服，于是解释道：“毕竟……”
禹洛听出乔思有些哽咽，便道：“我明白。还有其他要准备的吗？”
乔思缓了缓，道：“妖族的礼仪规矩没有人类那么多，只是还缺些好酒。”
禹洛一伸手，梨树下边飞出了两个小坛子，乔思赶紧接住。禹洛问道：“够吗？”
乔思问：“不用问过敖明吗？”
禹洛微微一皱眉，道：“我将酒埋进去时就没问过他。”
乔思掂了掂这两个坛子，用法术把它们收入袖中，轻轻笑道：“那便不用问了，走吧。”
禹洛挥了挥手，树下的土坑便又填上了。乔思又小跑过去把土踩了踩实。
禹洛驾着云，按乔思的指示领着她直接飞到了妖族皇室的陵园。
妖族叛军居然没有捣毁前朝皇室的陵墓，这让禹洛颇感意外。
乔思朝禹洛伸出双手，禹洛便把温慧的真身交还给了乔思。乔思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托在手上，道：“多谢。你……在此处等我吧。”
禹洛明白她应该是有些话要在温慧坟前说，他在也许她有些不便，便点头答应道：“嗯，你去吧，我在此处等你出来。你不必着急。”
乔思又道了句谢，便转身进到陵园里，渐渐消失在禹洛的视野中。
禹洛呆呆地看了会儿乔思背影消失的地方便自觉无趣，便倚着一棵树思考起天庭的政务，也出了神。
妖族皇家陵园规模不大。说来讽刺，下令建造这个陵园的先妖皇燕柳茹并没有被葬在此处。她死于叛乱中，应该已经尸骨无存了。这里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有皇族血统的妖的坟墓，因为燕柳茹除了温慧并没有其他血亲，只是在这个陵园落成后燕柳茹将她早死的夫君的尸骨移到了此处。这里其他的那些零星的陵墓时燕柳茹赏给那些功勋卓著的功臣的。而且说是陵墓，但其实只是大了些的坟头。妖族向来不像凡人皇室一般追求奢靡，也知道那些夸张的墓室和他们死后的生活质量并没有关系，因此并没有建造像人类皇室或者贵族那样规模庞大的墓穴。只是有个地方存放尸骨、立个牌位而已。
尽管这个皇家陵园名不副实，但时乔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如果要安葬温慧，此处是最合适的地方了。一来温慧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族公主，二来她唯一还有尸骸的亲人也葬在此处。
乔思花了些功夫利用她自己的专长造出了一个木棺，把温慧放了进去。又在她父亲坟墓的附近挖了个洞，把这副棺材停放好。
乔思杵在那看着那个木盒子发了一会儿呆，便又动手和着眼泪把土填回去了。
填好了坑乔思又一屁股坐在那个土包前开始给温慧做碑。
等到一切都已布置好，已经到了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