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乔思点点头,继续说道:“以后还是叫菡娘少去那白云观了,那观里的道士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来在那里烧香也是不灵验的。”
禹洛道:“花辞树是自愿舍命救慕容帛的。她死了也不能全怪那些道士。”
敖明这时用低沉的嗓音说道:“皇上死了,他们那天没有把药送到。”
乔思没作声,这事她也早就知道。
禹洛于是问:“花辞树不是让宫女去送药又回来和她汇报吗?”
乔思道:“这不是白云观的本事,而是白云观的运气。那天被花辞树捉去的丫鬟偏巧与白云观里的一个小道士有私情。她还是怕这颗丹药给白云观和她的情郎带来祸患。”
禹洛问道:“所以她就和那个和她同去的道士一拍即合,没去送药?”
乔思点头道:“那个和她同去的道士也经他们道长的授意,绝不能把丹药送进皇宫。所以没错,这两人一拍即合,在外边拖够了时间便回到道观声称妖已送到,然后眼睁睁看着花辞树就那么毫不反抗地被杀死了。”
敖明听出乔思的声音和语气都隐隐透着委屈和悲愤。钻到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里接受她生前的记忆是什么感受?是被迫经历一遍花辞树所有的经历吗?乔思看起来似乎真的和花辞树感同身受了。她为花辞树杀了人而自己感到愧疚,也为花辞树过于天真的枉死感到心痛和义愤填膺。这样想着,敖明从花辞树牵连到乔思身上的那一点怨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禹洛这时又问乔思:“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合谋的?”
乔思道:“我读到了花辞树的回忆,在从白云观跑出来后就想着看看花辞树拿命救的人现在怎么样了,结果却打听到皇上早就在事发那天就死了,我就知道事有蹊跷,于是便去找那个丫鬟要个解释。”
两个男人看着这个似乎没有健全道德标准的妖,想象着“要个解释”丰富的含义。
敖明没忍住,问道:“怎么个要法?”
乔思道:“我去找她,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只不过我最后决定把面纱揭掉,让她看看我的样子而已。她自己吓疯了怪谁?”
敖明已经从首次听闻他父亲去世经过的悲伤中恢复过来了一些,现在瞧见乔思的表情更是忍俊不禁。
乔思笑着问他道:“你笑什么。”
敖明含笑摇摇头,没说话,看了禹洛一眼。
禹洛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乔思这时看向窗外道:“哎呦菡娘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吃饭呀,好想喝菡娘煲的汤啊,你们两个人叫我讲了这么久,口都干了。”
乔思一边说一边向门口走去。那二人没有叫住她,看来他们的注意力成功被她转移了。
乔思推开门,阳光一下子洒了进来。
禹洛不由得心情也变好了。禹洛觉得,认识了乔思以后他自己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但与其说是变化,不如说是复苏,他感觉自己掩藏了五百年的那种感情,又蠢蠢欲动了。
乔思总让禹洛想起那个人,尽管她已经被彻底从他脑海中抹去了。就算乔思真的就是她,就这样活生生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她来。
本来,禹洛因为确信那个女孩已经死了所以还能封存住那份害死了她的感情。但是现在,禹洛知道了乔思是五百年前被贬的神仙,他的自制力就不那么好用了。
乔思是她吗?
可是就算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还要再害死她一次吗?
四年的火刑一结束,他问禹洪,她是谁,她怎么样了,禹洪什么也没说。他强吊起一口气,满天宫见一个人问一个人,可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未曾听说。
终于最后,千里眼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说她被贬下凡投胎到一个不足四岁便夭折的孩子身上,因为禹洛被囚禁的时间就是四年。
禹洛听了无甚表情,道了谢便回了若水宫。
他一迈进若水宫的门,便不省人事了。
禹洛睡了十天有余,醒来之后便与从前判若两人。
禹洛变得真的像一个神的样子,不喜,不怒,不哀,不乐。天下太平,则降甘霖;统治者暴戾,则以洪水或干旱罚之。禹洪则一如既往地从不降福人间,只需惩罚。禹洪的惩罚不同于禹洛的。禹洛的惩罚旨在警示,而禹洪的惩罚则旨在毁灭。而人类犯下值得被毁灭的大罪的次数实在少之又少,所以禹洪通常很闲。
天君看不下去这么厉害的大将被闲置不用,于是把许多下凡的事务交付给他。
禹洛无奈地想,如果不是天君这么爱找茬,禹洪兴许也不会死。
想到这里,禹洛突然想到,如果乔思真的是当年的她,那么禹洪宁可耗尽灵力而亡也要救她好像就不是那么没道理了。
禹洪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乔思就是她,所以禹洪在最后关头,虽说有些牵强,但兴许真的是为了弟弟,在他自己和乔思的性命之间选择了乔思的性命。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为什么禹洪一定要禹洛亲自去解开那个冰原的封印了。
但又为什么要等到天下大乱时才解开封印呢?
当然这有掩饰禹洛对她仍有感情的作用,但禹洛觉得一定还有其他理由。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响,菡娘回来了。禹洛静静看着眼前的场景:菡娘因为走了很久的路站在门口微微喘着,乔思欢呼着跑了过去,敖明也走上前去接过菜篮子和菡娘一起进了厨房。
这把禹洛拉回了现实。他一早就知道,敖明和菡娘互相爱慕,却碍于种种原因从未互通过心意。
那禹洛自己呢?
禹洛设想了一下自己再次动情的后果。他如果真的对乔思动了情,追求她、和她在一起,天庭一定会知道。他们注意到乔思之后兴许也能查出乔思不是妖而是当年的漏网之鱼,那他们一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这样一来,他就让乔思陷入了危险。
他已害过她一次了,即便乔思真的是她,她侥幸没有投胎到那个夭折的孩子身上,活了下来,他也不应该再害她一次了。
所以所以所以所以,禹洛心乱如麻地想,趁现在还没有沉溺其中,要保持住不要动情,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一天,禹洛又回了天宫。菡娘抱怨说买菜已经带了他的份他却跑了,敖明为此决定敞开肚皮大吃特吃把禹洛那份吃出来,而乔思觉得禹洛走得有些慌张,像是在躲避什么。不可能是躲敖明,也不可能是躲菡娘,那就是在躲她了?
这让乔思非常不爽。找温慧的事又这么不了了之了吗?真当她不敢自己去吗?再者说,禹洛这是什么令人火大又无处发火的态度呀?
这天晚上,乔思又跑到菡娘的房间问菡娘:“你家公子会冷落你吗?”
菡娘想想道:“嗯……公子有时会有一点奇怪,但冷落……没有吧。”
乔思本想借鉴一下,但现在只能颇为无奈地点点头。这并不奇怪,其实乔思也想象不出谦和的敖明冷落起人来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