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菡娘轻轻拍着敖明的后背。这一刻她恍惚觉得自己比敖明成熟。

她柔声道：“我既倾心于你，那我自己此生安逸也好病死也罢，都要和你一起的。况且我们不见得就会走到最坏的境地是不是？”

敖明松开怀抱。菡娘发现他眼眶又有些红。他问道：“你信我吗？”

菡娘伸手轻抚他的脸颊，道：“我信你。”

她第一次主动和敖明有这般亲昵暧昧的接触，可却觉得十分自然。

敖明轻轻把她的手挪开，低下头。

菡娘闭上眼，迎了上去。

她的双臂环着他的脖颈，他的双手托着她的腰。时间像是慢了下来，不再会拆散他们了一样。

敖明感觉到菡娘现在是愿意以身相许的，但道德感让他没再继续。

菡娘此时也放下了双臂。

敖明拉菡娘站起来，问她道：“菡娘，你先前说的愿意与我结秦晋之好可还作数？”

菡娘没听懂，问道：“秦晋之好？”

敖明笑了，于是重新问道：“你生日那天答应我做我的娘子，我的夫人。现在还愿意吗？”

菡娘的脸又红了，道：“你也不害臊。”

敖明听出她是愿意，于是笑道：“有什么好害臊的？虽说婚事本该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互相比一比生辰八字人品样貌。可是我们与那些世俗男女不同。我没有父母长辈，你也早已不和继母往来，更何况我们不需要媒人介绍就已经认识了。至于生辰八字，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时辰生的，我也早都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也就无从比起。再说你我二人成婚后运势会如何我们也知道，所以那些俗礼不管也罢。”

菡娘笑了，道：“还真是。”

敖明笑着拉起她的手，道：“跟我来。”

他拉着菡娘进了他的房间，从架子上扯下来一大张宣纸。他轻轻一抖，白纸便变成了红纸。菡娘发出了一声惊呼。

敖明看了她一眼，笑了。然后又自顾自把纸均裁成两份，一份好好放在桌边，一份在桌上用镇纸铺展好。

菡娘虽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想他总归是要写字，于是站到一旁研墨。

敖明却拿笔递给她，笑着问道：“你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菡娘接过笔，不解地问：“有什么说的？”

敖明解释道：“我们既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生辰八字，那合婚庚帖上本该写的东西我们就都不必写了。可我总觉着要写点东西才行。”

菡娘明白了，确认道：“所以你想把……写到庚帖上。我写给你，你写给我？”

敖明知道菡娘没说出口“告白”二字，于是笑道：“凡人写八字之类，无非是为了算一算男女婚后会如何。我们两个没法对八字，也不必对八字。我今日用这庚帖同你发誓，绝不负你。”

菡娘看了看敖明，甜甜地笑了，道：“我知道写什么了。”

敖明把纸前的位置让与她，道：“你若是有不会的字就问我。”

菡娘吐了吐舌头，拿笔沾了沾墨。敖明也拿起另一半纸，又挑了杆一样粗细的笔饱饱地沾了墨，一挥而就。

他撂下笔，问菡娘道：“写成了没有？我想看了。”

菡娘依旧低着头慢条斯理地运着笔，拿手臂挡住敖明视线，小声道：“猴急什么？写了本也就是给你看的。”

敖明笑着答应道：“教训得是。”

菡娘听到“教训”二字，又红了脸。她撂下笔，把红纸拿起来，道：“我好了。”

二人交换了庚帖，拿起来读。

敖明拿过菡娘的庚帖，定睛一看不禁笑了。原来菡娘的庚帖上并无半个字，只有一对并蒂莲。

敖明一眼便明白了菡娘的心意：并蒂花可喻夫妻，莲又暗含敖明给她取的名字。敖明含着笑对仍在低头读他的庚帖的菡娘道：“我竟忘了你画得一手好花样子。”

菡娘不说话，只是读敖明的庚帖。敖明写的是一首诗，但是没有她不认得的生僻字，她读来也顺利，她不知道敖明是不是故意的。

敖明写的字不多：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敢，与君绝。

菡娘很快就读完了，却仍端着这张纸呆立在原地。

诗中种种离奇的有悖自然的现象放到他们这对有悖天道被天命阻挠的怨偶身上反而有强烈的现实意味。

她虽然读过的书不多，但是也知道这首诗原本是怎样说的。

但是公子说，亦不敢，与君绝。

虽然她和敖明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又接过两次吻，但她觉得敖明与自己从未贴得像现在这般近过。

敖明看见菡娘乌黑的眼睛里微微闪着光，暗叫不好，忙拿过帕子。

菡娘的泪已不自觉地滚落下来了，敖明一面为她拭泪，一面道：“哎呀明明我是想让你开心的，你怎么还哭了。”

菡娘摇摇头，坚定地看着敖明道：“这庚帖上的话，你既然写下了，可就不能忘了。”

敖明煞有介事地作揖，道：“敖明不敢。那你的并蒂花既然也已落墨，便也一辈子不能反悔了。”

菡娘破涕为笑，也行礼道：“菡娘不敢。”

乔思把那对老夫妇安置到了一个叫锡郡的地方的寺庙里。锡郡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天灾，只是最近有许多前来避难的流民。

她并不急着回去。给菡娘和敖明留些空间好好想一想谈一谈是好事。于是她在锡郡的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脑子里一会儿想菡娘，一会儿想禹洛。虽说天气一般，可到了中午街上还是熙来攘往。行人们的锡郡口音和京城口音十分相似，乔思觉得有点意思。

这时她突然听见两个人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