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乔思察觉出敖明在刻意改变话题，但也许是太阳把她晒懒了，她也不想和敖明较真，便只是顺着他的话笑问道：“怎么，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敖明笑道：“不敢。我只是……从未将你和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形象联系起来。”
乔思哈哈笑了两声，道：“说实话，不只是你，我自己原本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觉悟。”
敖明回忆了一下。当乔思身处妖族叛乱时，她想的只有温慧，而从未将复兴妖族或者保护众妖放在心上。怎的眼下便突然担心起天下来了？
乔思也和敖明陷入了一样的思考，想着想着她自言自语道：“我会有这种想法……主要原因可能是受你们三个的影响。其他的原因嘛，其实大概是因为我多少当过一段时间神仙吧。”
敖明坐起来，道：“我不信你心里一点也不记恨天庭。你若心里跨不过这个坎，你也不必拿道义绑架自己去为天庭承担。我把你当朋友也和你会不会兼济天下没有关系，我相信菡娘和禹洛也是一样。”
乔思感激地看了敖明一眼，道：“难得有人跟我讲这样坦诚的话。”
敖明笑笑，盯着脚尖出神。过了一会儿，敖明道：“禹洛昨日来了消息，说天庭第一仗胜了。”
乔思一个激灵坐起来，道：“禹洛可上了战场？”
敖明道：“他没说，我也不知道。他只说是天庭抢占了先机。我觉得这是好事。”
虽然敖明只不过幼时十年在将军府，但这日日夜夜的耳濡目染和血液里的天分还是使他在这种事情上别具慧眼。
乔思认真求教道：“为何？”
敖明瞧她突然严肃起来的样子，心里知道她并不是突然对军事感兴趣，而是对禹洛的处境很关心，不禁感伤。乔思看他别别扭扭的样子，觉察到他不对，皱眉道：“你怎么了。”
敖明摇摇头，道：“说到行军用兵之道，三言两语一时解释不清。”
乔思撇嘴，道：“掉书袋。”
敖明又道：“不过抛掉理智层面来讲，天庭一定要占这个先机怕是多少也受不了被人打上家门这么丢脸的事情。”
乔思笑道：“原来天庭的那点心思早就不只他们自己人知道了。”
敖明看了看乔思。他就知道，乔思对天庭依然是有怨恨有鄙夷的。
乔思看着敖明又端着一副悯然的样子有点嫌弃，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用那种悲春伤时似的眼神看我？”
敖明眨眨眼，道：“没有啊，你想多了。”
乔思琢磨着敖明大概偶尔会想到菡娘所以有些怅然，于是便没有刨根问底。敖明却突然道：“我若当龙王你觉得如何？”
乔思吓了一跳，重复道：“你当龙王？”
敖明道：“平乱之后，龙王之位便将空悬。禹洛问我愿不愿意坐这个位子。”
乔思皱眉道：“如果是我我断然不肯。一辈子被绑在龙王的位子上，想想都可怕。但是你嘛……”
乔思不说话了，敖明追问道：“我又如何？”
乔思字斟句酌道：“我瞧你架子上的书仍还有几卷四书五经，且你虽然离群而居但也并不完全是放浪形骸之外之人，所以，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治世的抱负？”
敖明没想到乔思似乎比他自己把自己还更看得透，于是愣了会儿神。
乔思见敖明不说话，便继续道：“况且，你若是真的抛却了凡俗中的一切，便应当早已对俗务根本不以为意，又怎么会时时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我一见到你家里那对‘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的匾时，便全知道了。”
敖明仍是不作声。乔思见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又急忙道：“我只是胡乱猜的，若说错了我给你赔不是了。”
敖明终于开口道：“你没说错。”
乔思舔了舔嘴唇，没再说话。
敖明浅笑了一下，道：“所以，依你之见我还是会接受这个位置？”
乔思点了下头又问道：“可你做龙王菡娘怎么办？你之前不是说等战乱平了变数少了安全了就去找她吗？”
敖明笑道：“是你说的我会当龙王，我可没说呀。”
乔思诧异道：“你不想当？”
敖明道：“怎么？我本来也不是醉心于权位之人。”
乔思觉得自己表达有误，便换了个说法问道：“你不觉得这是你的责任吗？”
敖明怔了一下，勾起一边嘴角道：“但菡娘也是我的责任，她不只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生活我的命运。我不是没有想过龙王。我甚至还想过到时候菡娘便是我的王后。我反正也只是半个龙族，东海龙族一贯看重的血统于我而言没有意义，我希望到时候龙宫里也不再以血统种族论高低。”
乔思静静地听他高谈阔论，心里想象着敖明小时候的样子。他是受尉迟恭和敖空的影响还是受禹洛的影响才有的这种眼界呢？禹洛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照顾当时的敖明的呢？
现在想想，禹洛好像从来都是一个善其身也兼济身边人的好神仙。
她仿佛能看到禹洛领着敖明一步一步修仙的样子。禹洛在安静地听敖明讲凡间风土人情时专注的样子也一定好看极了。
敖明讲着讲着突然发现乔思有些出神，于是问道：“怎么了？”
乔思笑笑，道：“我想禹洛了。”
她一贯的却又有些突然的坦率让敖明不禁笑了，可敖明想着她和禹洛终究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渐渐没了笑意。敖明问道：“认识禹洛，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乔思明白敖明的意思，于是道：“遇上了就是遇上了。我很开心。”
敖明看着眼前的乔思，想着不知在天宫里还是在战场上的禹洛，不禁开始质疑为什么天条阻止神仙动情。
乔思道：“话说回来，那你为什么不会选择当龙王然后让菡娘当你的王后？”
敖明认真道：“因为当王后一定不是菡娘想要的生活。她那么温柔简单的一个人，怎么会想活在那种复杂的权力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