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胡小姐红着脸接过画轴的一端,陈小妹拿着另一端。画卷展开,画中人正是胡小姐那日所见之人。
胡小姐傻傻地看着画上的男子,不禁又是脸红又是笑。
陈小妹见状便知道没错了,于是轻轻一抖画,胡小姐这才回过神来。陈小妹一边把画重新卷起来一边笑问道:“就是他?你要怎么谢我呀?”
胡小姐恋恋不舍地看着画被卷起来,问道:“姐姐想要什么?”
陈小妹故意装作思考的样子,道:“你还真把我问住了。我一时也想不出需要什么。不知胡大小姐能否赏光让我当您的媒人呢?这便是我现在能想到唯一的只有你胡小姐才能给的了。”
胡小姐笑道:“这是自然。但我还是要好好谢你的。这个人情先记着,来日你有需要我一定一定还你。”
陈小妹大咧咧地挥了挥手,道:“那就先这样?你和家里的长辈说说,姨母姨父同意之后你给我捎个信儿,我便找机会帮你去尉迟府探探口风。”
她把“尉迟府”三个音发得很重,胡小姐不禁又脸红了。
尉迟府。
尉迟明坐在最东南角的屋顶上俯瞰这崭新的府邸。这宅子虽然不大,但也算是五脏俱全。
从前的将军府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倒是那个篱笆院的样子在心里还很清晰。
这时下人突然来报,说兵部侍郎夫人递了帖子来,已经放到书房了。
尉迟明皱眉,说了声知道了。
兵部侍郎?尉迟明只是在宴会上与他简单交谈过几句,两人之间并不熟,也更算不上投缘,他家夫人这时候突然递帖子来是做什么?
他好奇地径直走去书房,想看看这兵部侍郎家究竟有什么事。
帖子写得很合体。用词也很含蓄,但是凡是读过些书的人都能看出来,兵部侍郎夫人这是要把她的外甥女介绍给他。
尉迟明撇撇嘴,把帖子随手一扔。
这兵部侍郎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朝中斗争已经激烈到这个程度了?连他这个在京城平平无奇的小官都要被拉拢站队了?连用夫人的外甥女联姻这种手段都用出来了吗?
尉迟明正要走出书房,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官场中尚无立足之地,如果不好好回复兵部侍郎大概是要得罪人的。虽说他并不打算接受这门婚事,但还是应该给兵部侍郎夫人回封信才对。
尉迟明想到这里便坐回桌案前,裁纸研磨,细细思索该如何写这封信。
想来想去,尉迟明突然有些怀念沙场。
一炷香后,尉迟明拿着写好的回信脚步轻快地迈出了书房,正好管家正迎面走来。尉迟明叫了他一声,道:“张管家,我有些事需要你操办。”
管家急忙迎上来,道:“校尉有何吩咐?”
尉迟明道:“第一,你午饭后亲自将这封信送到兵部侍郎府上,别去早了也别去晚了。第二,这府中的仆人全是跟这府邸一起赏下来的,我一个也不认得,也不知道有什么人、多少人、在做什么工作。虽说我不会事无巨细地操持家务,但我还是要大概知道自己府中的人员情况。所以麻烦你明儿整理好一份名册给我,写上这些家仆的姓名、籍贯、男女、年纪、读过多少书、来这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其他工作。只问这些便好,其他的不必问。”
管家接过信,答应了去了。
尉迟明想着离午饭还有一会儿,便出门散步,想好好认认自己家附近有些什么人。
京城满地贵胄,繁华地段的府邸多已被权贵们占了,因此这校尉府虽说是御赐的但也没在城中心。
尉迟明不太在意此事。他既不能常年住在家里,又不打算和那些达官贵族常走动,住得稍偏一些没什么不好。倒是自己的校尉府附近既不过于喧嚣又不过于冷清,刚刚好。
他路过了一些民宅和几家药铺和裁缝铺子,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墙角,只见那里蹲着几个乞丐。
那几个乞丐抬头也看见了他,但他们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反应。尉迟明很好奇,难道这些人不想要他的钱吗?于是他走上前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几个人这才有了些表情,有人撅嘴有人讥笑。一个乞丐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破碗,道:“要饭。没见过?”
尉迟明摸摸自己的荷包,感觉还有些钱。留在他身上也是多余,于是他解开荷包一边往出掏银子一边继续问道:“你们这样就这么蹲在这里要得到钱吗?”
那个人盯着他掏钱的手,道:“就算要不到也没辙。总之也没别的活路。”
尉迟明的手顿住了。他不禁问道:“我瞧你们有手有脚的,怎么就没有活路?这一路上就有不少铺子,难道都不招工?”
那个人见尉迟明还没拿出钱,便没了耐心,道:“嘁,你给钱就给,不给快走。说哪门子的教?”
这时坐得比较靠后的一直沉默的一个老乞丐道:“我瞧这位公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你大概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小民怎么过活的。你要是觉得我们可耻,便尽管走吧。”
尉迟明听他话里有话,便一边掏出所有银子分给他们一边继续问道:“怎么?难道大家不都是找一份活计来养家糊口的吗?”
老乞丐接过尉迟明递来的银子,也没道声谢,只道:“你以为在铺子里当伙计能赚多少?却又要受掌柜受客人多少气?家里没有地,务农也不成。就算找到东家,给东家耕作,一年下来,能收成多少还要看老天,赋税却一年比一年重。东家自然不会让自己亏了,所以到头来流汗又亏钱的还是我们这些出力的。还不如来这里乞讨,不用受他人理直气壮的欺负。就算能不能吃得上饭也是靠运气,至少不会累得一身病。”
另一个乞丐找补道:“偶尔碰到你这样人傻钱多的我们就能快活好一阵。”说罢一群乞丐都乱哄哄地笑了。
尉迟明立在那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正尴尬着,突然有人道:“那个和你一样痴傻的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