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胡老爷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件事。外面人马的喧哗声逐渐听得真切了，坐在车厢左侧的胡小姐不禁好奇地掀开窗帘循声望去。
队伍正从前方与胡家马车所行之路垂直的大路上从右向左经过，堵住了胡家马车的路。队伍中最显眼的人都骑着马。看这些人的衣着相貌和胯下之马的辔头，胡小姐估摸着这些人都是些将领或者至少是在军中有一官半职的人。他们后边跟着一些穿着普通盔甲的小卒子接连不断地跟上来。
胡小姐正觉得没意思要放下帘子，行伍中一个士兵却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看衣着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此时正从胡家马车前经过，刚刚进入胡小姐的视野。但是他又和其他的士兵不一样。虽然队伍中的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得胜归来的喜悦，但是这个人身上有不一样的东西。哪里不一样呢？是他比周围的人略高半头吗？是因为他身材挺拔肢体舒展吗？是因为他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还是因为他刚刚路过的时候好像朝她家马车这边笑了一下呢？
胡夫人把她拽了回来，胡小姐这才回过神来，又往外瞅瞅，才发觉刚才那人早已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胡夫人责备道：“怎么能在一群武夫面前露脸呢？”
胡小姐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军人队伍很快便过去了，马车骨碌碌驶入了大路。胡小姐想，这么少的人应该不是全部的兵士，这些能进到京城城区的人大概只是少数，多数人应该还留在军营里。那这些进京的人是立了功来领封赏的吗？这么说那个人也立了军功吗？
一路上胡夫人有些紧张地叮嘱东叮嘱西，胡小姐只是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并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她就这样一路魂不守舍地到了姨妈家。
姨夫姓陈，和夫人供育两儿两女，和妾室也有一儿一女。陈家的孩子们虽然都已经成家了，但是今天也全在府中给主母过寿。
因为军士回朝，所以姨夫身为兵部侍郎忙得不可开交，今日不在府上。堂屋里是陈家的儿子们在张罗，见了姨妈领了家人来，便招呼他们和其他女眷一起去后院。胡老爷就在堂屋里，和其他来贺寿的男人一起聊聊天。
胡小姐随母亲被陈府的丫鬟领入后院一间不知道是不是正堂的房子里。她进屋就看见了坐在正中间的一个打扮得大富大贵的保养得很好的女人，看起来这就是侍郎夫人了。
果然，那女人一看见胡夫人，便热情地招呼她过去她身边坐。胡小姐于是也紧跟着母亲到了侍郎夫人跟前。
一番行礼寒暄后，胡夫人和胡小姐都落了座。胡夫人非常自然地加入了方才她们进屋时这些夫人们正在进行的聊天，而胡小姐不太想聊天。事实上，她一坐下来脑子里就又被刚才那个人填满了。
他刚才看见她了吗？他朝她这边看的时候，好像只是在看那匹拉车的马。但是，她刚才那样撩着帘子，应该挺醒目的，他应该很容易注意到才对。想到这里，胡小姐又觉得脸有点发烧了。
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轻轻拍了她一下。她下意识地回过身去。
她身后站着一个笑吟吟的年轻女子，看打扮已经嫁为人妇了。
那女子笑吟吟地看着她，道：“早听母亲说过姨母家有一个如花似玉待字闺中的表妹今天会一起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胡小姐这才知道此人是姨母家的女儿。果然，那女子又道：“我叫陈小妹，是家里最小的，去年才出嫁。”
胡小姐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小表姐，表姐叫我盼儿就好。”
陈小妹拉了她的手，凑上前小声道：“你大概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吧，我领你去个安静地方如何？”
胡小姐看着表姐离她很近的那双弯月般的眼睛，不禁也笑了，道：“那可多谢表姐了。”
于是第一回见面却异常投契的表姐妹二人和母亲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小跑着离开了。
穿过了一些廊桥和花厅，陈小妹领着胡小姐到了一个终于安静了一些的院子。
陈小妹一边推门进去一边道：“这是我从前还是姑娘时住的地方，头些天就差人传话回来说要把这里清理出来给我回来住，这些人办事还算利索。”
胡小姐一面听着陈家姑娘的话一面环视着这个精巧的小院暗暗想，虽然自己从小也没有吃过苦，但是很明显陈小妹从小到大乃至现在出了嫁都还被家里上上下下捧在手心里。胡小姐心里有些羡慕。
陈小妹边差遣着院里的仆人们边领胡小姐进了房间落座，道：“今天全家上下都在忙着给母亲过寿，没人会来我这小院子来扰清净。”
胡小姐既想问这位表姐是怎么看出她想躲清静的，又想问为什么会决定要帮忙把她带出来。但她思来想去觉得这样问太失礼了，便没有问出口，只是不自觉地绞着帕子。
陈小妹依然很自在地和她道：“盼儿，我想你这么多年一直不在这种聚会上露面今天却突然出山，是有原因的。”
胡小姐怔怔地看着这位与自己只是初见的表姐。表姐的言外之意是已经知道了盼儿今日是为了寻找婆家或者红娘而来。胡小姐不禁又感叹这位姐姐眼力了得，不知道这与她受宠爱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因果关系。
这时下人端着茶进来，陈小妹等下人放好茶便打发他们去远点的地方玩了。
胡小姐这才开口，道：“好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陈小妹一笑，道：“女孩子到这个年纪被领出来参加这种女眷聚集的聚会，大多是这个原因。况且你从来也不露面，到了婚嫁的年纪突然出现，就更明显了呀。“
胡小姐红着脸，问道：“那姐姐又是为何知道我不喜欢在那件大屋子里和那些女眷聊天呢？”
陈小妹道：“这更简单啦。因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呀也是这么想的。”
陈小妹说到这里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胡小姐看着这位看起来婚后生活很幸福的女子，心里又一次升起了羡慕之意。
陈小妹这时问道：“所以你家里对你的婚事怎么说？可有中意或者备选的人家了？可找到合适的人做媒了？今日可是来货比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