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狐狸精

女孩环绕着老白飘飞，黛眉愈加深蹙。

“父王，如果你真的开启了众生之门，七律叔叔、额娘、上官姐姐、你养育百年的那些奇花异草，还有、还有熏儿……”女孩哀伤的看向女婴：“你所钟爱的一切，都将在众生之门开启的刹那，湮灭消散。”

老白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却依然坚决道：“恒古以来，大业，都需要牺牲！”

“可是，这只是你的想法，别人呢？他们难道愿意为了你所谓的大业，结束自己的生命，眼睁睁看着至爱亲朋灰飞烟灭、家园生灵涂炭？”

“哼，蝼蚁之念，不足道矣！”

“对，我就是只蝼蚁……”

女孩想要保住女婴，却触碰不到，只好静静看着她，眼里充满母爱。

“但，再渺小的蝼蚁，只要好好活，这一生，也会创造出无数的可能性，这才是真正的天道！天道不是一个“争”字，而是一个“生”字，一生万物、生生不息！”

“如果，你的天道，是以擅自终结大部分生灵为代价，那父王，你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懂什么，这是本王的宿命！”老白颤声道：“活下来的人，将得到永生！”

“呵，没有爱的永生，充满遗憾的永生，算什么？”女孩的虚影越来越明亮，仿佛在积蓄力量，淡漠道：“父王，你一生都觉得受困于天，你觉得你的宿命，就是带领众生冲破这个生老病死的牢笼……可你错了；”

“你只是，将生灵推进一个更痛苦、更加无法挣脱的枷锁而已，更可悲的是，到时候，他们连用死亡结束痛苦的权利，都没有了……”

“倬语！你、你要做什么！？”老白陡然激动道。

青影没有应答，徐徐飘向空中，周身的光芒越来越甚，彷如一轮残月。

“父王，你强行维系住我的灵魂，我快乐吗？不，我很痛苦，我宁可那日在弑神台上，就灰飞烟灭！因为长生并无法挽回我已经失去了的一切，甚至连死都做不到了，只能永远囚禁在痛苦中！而这，正是你一生追求的那个所谓的宿命啊，你还不明白你错了吗？”

“但，我谢谢你，父王，今天，你给了我一次机会，一次终结痛苦，也终结遗憾的机会！让我做一次母亲的机会！我将死去，但，我的死，将为我女儿的生命带来延续，而她迟早又会孕育出新的生命，这才是真正的永生……”

女孩望向婴儿，流露出充满母爱的微笑，落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告诉熏儿，妈妈爱她，妈妈永远与她同在……”

“轰！”

“不！！！”

在老白痛彻心扉的嘶喊中，青影义无反顾的扑向了“天目”，绽放出磅礴的灵气波动，连空间都被扭曲！

天目受到了重创，吞噬灵气的举措戛然而止！光芒散尽，变成了一颗朴实无华的石珠，掉落在了草地上。

四面八方被吸扯过来的灵气，仿佛有意识似的，全都趁机逃回了地底下。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女婴哇哇大哭的声音，仿佛能感觉到母亲永远离开了自己。

老白抱住孙女，瞎了的眼眶痴痴对着石珠，仿佛还能感觉到女儿的气息。

就在此时，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背着柴火，抱着几颗荒地里挖出来的野土豆，好奇的从河对岸小跑过来、

“爷爷，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外地人吗？你来探亲吗？”

老白沉浸在哀伤中。

“爷爷，你的眼睛怎么了？”

“……”

沉默中，老人怀里的女婴，突然停止了嚎哭，挣扎着往男孩怀里扑。

水汪汪的大眼睛，睁的滚圆滚圆，似乎天生对男孩感到亲近。

这实在反常，令老人不由得看向陈武。

老人登时一楞。

“你？是你？？”

“难怪熏儿对你这么亲近，你们的生命，本就同根同源……”

“爷爷，你在说什么？”男孩一头雾水的挠着头，旋即把柴火放下，从里面小心翼翼抽出个皮囊来，嬉笑道：“小妹妹是不是饿了呀？喝点羊奶吧，刚从刘奶奶家偷……啊不，借来的，可甜了，嘻嘻。”

老人看着两个孩子吮吃羊奶，蹙眉道：“你自己都吃不饱饭的样子，还可怜我们？”

男孩腼腆的傻笑着。

“一口奶可养不活一个娃，你能帮得了我们一辈子吗？”

“我明白啦！”男孩一拍大腿：“老爷爷，原来你们也是乞丐。那不如，就跟我一起去山神庙里住吧，额，虽然没门也没床，但好歹能挡挡风，我会努力偷……啊不，借羊奶给小妹妹喝的！反正刘奶奶家的“小花”奶水特别足，应该能养活小妹妹。”

老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旋即微微蹙眉，望向石珠。

他伤情严重，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油尽灯枯了，是抱着殉道的决心孤注一掷。

如果打开了众生之门，自己就有救了，孙女却肯定会死；而就算没打开，再过几年，孙女也肯定会因为自己的死去，失去照料，饿死，或冻死。

横竖都是一死。

而现在，自己在数年前偶然救下的一个蝼蚁的子嗣，居然带来了新的希望，兴许能在自己死后，帮自己养活孙女儿……

这就是，生生不息吗？

万事万物的繁衍，创造出无数的可能性，无限的生机……

也许，倬语才是对的，永生不是个体的寂寞存活，而是万物的因缘际会、繁荣、传承……

想到这里，老人拿起石珠，依依不舍的攥了片刻，扔进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