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果长生

“作为犯人，都怕被仇家雇凶荼毒在这铁笼子里，所以，大都起个化名儿，比如我，很多人都叫我王果，李果，赵果，但你记住，果不是我的名，是我的姓，我叫果长生。”

“唉……”果长生叹息着坐下来，一脸遗憾的望向水井：“我是因为非法集资坐牢的，本身的罪行其实并不重，无奈被其他几个合伙人坑了，六个人的罪行，算在了我一个人头上，判了三十年。”

“再加上，当年的金融法案不完善，给我判的太重了，所以，我越想越不甘心，也跟你一样，动起了越狱的念头。”

果老点燃两支白塔山，递给陈武一根，喷云吐雾，一脸感慨：“别看我现在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我年轻时办事可是很勤奋认真的——我通过各种办法，花费了整整五年，测绘出了整座监狱的地下管道系统；然后又用了一年多时间，到处拍马屁、赔笑脸，弄清楚了监狱各部门的执勤时间；”

“接着，我用积攒的所有劳改补贴，来跟监狱里的维护工人拉拢关系，死皮赖脸的跟他学通下水道的技术；等学完了，我就毛遂自荐，抢了他的饭碗，嘿嘿～”

“你个老鸡贼。”陈武忍俊不禁道：“不过，就算你能靠免费劳力抢到这份工作，也没那么多机会，让你天天待在下水道吧？”

果老点点头：“对啊，所以，我就开始绝食了——我每天只吃一点儿馒头丁维持生命，整整两个月，愣是暴瘦了三十来斤，被医生判定为厌食症、营养不良、神经紊乱，有严重的工作风险。”

“当时的典狱长，还是老贾，他看我都成这德行了，也不敢让我去车间，就打法我每天收发邮件、清扫卫生、整理书籍之类的，干点轻活。”

“利用这个机会，我每天都尽快提前完成工作，然后偷偷溜进下水道里，开凿管道。”

“这一次，我用了整整八年，手上的指纹都被磨光了。眼瞅着就快凿穿我绘测中的内外管道连接点了，结果我女儿突然来探视我，说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

氛围突然间陷入沉默。

陈武安慰的拍了拍果老的肩膀，果老摇摇头，苦笑道：“不用同情我，我是自作自受，早年间赚了点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天天烂在外面跟狐朋狗友纸醉金迷，搞得我老婆骂我——你还不如直接出轨，那样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去其他男人怀里寻得慰藉，而不是明明有丈夫却守活寡——这次吵完没多久，她就熬不住了，跟我离了。”

“离婚后，我虽然表面不甚在意，心却散了，做什么都很恍惚，很快就踉跄入狱了。那时我女儿才两岁，她妈早就移民夏威夷不见音讯了，只能把她寄养给我嫂子；我嫂子早年亡夫，房、车、生活费，都是问我出的，我从没讨还过，她向来对我像亲弟弟，我又有恩于她，我就想，她一定会对我女儿很好。”

“结果，这个女人知道我失势了，就撕掉了亲人的面具，对我女儿百般嫌弃。打骂不够，还经常不给我女儿饭吃，逼她自己离家出走；”

“结果，我女儿果真没受住，离家出走了两次，第一次半道上被人贩子拐了，在乡下被养父母虐待了半年多才找回来；第二次，她在铁道上迷茫的走了三天三夜，想找我，鞋都磨透了，最后昏死在铁道上，差点脱水死掉，还好被工人救了。”

果老已经老泪横流，满眼都是懊悔。

“这一切，是我女儿来跟我断绝关系时，我才知道的，她明确表示，她前半生我没养过她，只给了她一个罪犯女儿的身份，令她受尽欺辱；那么，我的后半生，也没资格让她赡养、陪伴，她能做到最大度的抉择，就是跟我断了关系，忘掉我，也忘掉对我的怨恨。”

“听完这番话，我当场就失去逃狱的动力了，甚至恐惧回到外面，恐惧出狱后对女儿造成新的影响；可是——隧道我已经接近凿穿了，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且不论传出去后对我女儿名誉上造成的影响，就说到时候整个下水系统整改维护的费用，都会算到我女儿头上去。”

“等等——”陈武疑问道：“那在此之前，你就没想过这些问题吗？”

果老黯然的摇摇头：“那时我一心想的，是带女儿远走他乡，前尘往事，自然不必再回首；哪能想到，女儿认都不认我了，唉……”

“总之，为了避免连累女儿，我就想办法在车间偷了几块铁板，把这条下水道从中截住了，造成损坏淤堵的假象，防止别人发现里面的猫腻；”

“这只是缓兵之计，我真正的计划，是通过之后的“维修”，在管道里，把维修设备的电机炸了，炸塌管壁，连我自己也炸死在里面；”

“这样一来，哪怕狱长最后调查出了真相，他也不敢说出来，因为此事已经对监狱造成了很严重的经济损失，损失原因，只能上报为意外事故，而不是犯人长达十几年却无人发觉的越狱计划，否则，他那顶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谁能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老贾因为太形式主义、导致经费严重超支的问题，被降职了，狱长换成了季正雄。”果老苦笑连连：“所以，我想死都没死成，因为季阎王这家伙，一上任就全面压缩经费，一听这口井对整体下水运行影响不大，他就鸟都不鸟的，”

陈武哑然失笑：“果老，你可真幸运。”

“有什么好幸运的。”果老垂头叹气：“只是多苟延残喘了几年而已，但没价值，我活着根本没价值……”

陈武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你当时真的成功自杀了，现在，你还能知道自己有了个宝贝孙女吗？”

果老浑浊的老眼猛然一亮，激动的抓住陈武：“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带我出去。”

陈武抿了抿唇，冷静道：“可以是可以，但，这事儿你找其他人也能做，为什么非要便宜我呢？应该还有其他要求吧？”

果老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确实有条件。”

“一，我只出去两天就够了，探望完我女儿跟外孙女，我就会自首，我保证不出卖你，你也要保证不能杀我灭口。”

“擦，你拿我当啥人了？放心吧，只要你信任我，我就信任你。”陈武淡淡道：“下一个？”

“额，另外一个条件是……”果老尴尬的凑近了点儿，苦笑道：“钱……”

“从你入狱到现在，也快一周了，通过对你的观察，我非常确定，你不是一般人；而且，我也偶然听值班室那帮狱警提醒过，说你入狱后，有一个姓文的大富翁，曾派私人律师帮你去法院周旋过，跟你关系匪浅的样子；”

“所以，我就寻思着，等我们出去了，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啊？不多，五十万就够了，三十万用来赔偿我破坏监狱下水系统的损失，剩余二十万，我想留给我外孙女……”

看着果老窘迫的表情，陈武虽然明知道这钱是要不回来的，却还是微笑着拍了拍果老的手背。

“如果我们真能顺利的逃出去，我借你一百万。”

果老猛然一怔，除了对陈武出手不凡的震惊外，更多的是感动。

监狱虽然不像电影里演的那么恐怖，但也绝不是什么好地方，每个人都在勾心斗角；这就更令果老和陈武这段忘年交，显得难能可贵了。

果老把老泪憋回去，拍了拍陈武的手背，笑道：“一码归一码，刚才给你和狱警的那两根红塔山，我就先记账上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