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夜色渐渐暗去,这大堂内的人也越来越多。薛锦书看着门口,许久过去终于看到可疑之人。
那人着灰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
身旁跟着好一些人,着装素雅,手拿折扇。
薛锦书一眼盯着那些人上了二层楼,薛锦书起身跟上,湘儿本打算也跟上,却被薛锦书按了回去:“你就在此处,我去瞧瞧。”
薛锦书远远看着他们进了一间厢房,她将位置记住。
而后装模作样问小厮:“你手里拿的可是给小赵大人的酒。”
那人点点头,“公子,这确是小赵大人所点,此酒可有不对?”
薛锦书摇头,“未曾,只是小赵大人等得有些急了,便派我去催一催。”
那小厮听后,加快脚步往赵勃宏的包房内去。
薛锦书在门口看着他进去,这下便肯定了那人是谁,确是那小赵大人。
薛锦书故作路过似的,缓步走过去,正好听见里头好似在举行飞花令。
她会心一笑,这不就是她最擅长的吗?
飞花令是古代一种喝酒时用来罚酒助兴的酒令,它比“五魁首,六六六”之类的民间酒令高难多了,没有诗词基础的人根本玩不转它,在京都这种酒令也成了文人墨客们的最爱。
薛锦书从来都特别喜爱这一类酒令,身边的人都要不过她。
可她站在门口的栏杆处,看似在望着地下大堂,实则是在偷听里头。
里头提的关键词是:花。
她听着那些文人骚客将俗常的诗句念了个遍。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几句后便听见一阵沉默,薛锦书便举起酒杯,大声念:“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里头都听见了,但并未有人当回事,未出来看一眼,统统在劝那个说不出诗句的人喝酒。
而后将关键词“月”又开始了新一轮。
里头几轮关于“月”的诗句说完后,又开始陷入沉默之中。
薛锦书抿了一口酒,一连念了好几句,“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薛锦书轻轻瞥了一眼那间房门,“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薛锦书正想念第三首时,只听咯吱一声,门缓缓开了。
那房间内众多双打探的眼光看了过来,薛锦书坦然自若的转过身去。
其中一人走了过来,作了个揖。“公子好,方才可是你在这外头作的几句诗?”
薛锦书点点头,“正是在下。”
“我们公子方才听了后赞叹不已,想邀公子一同进去一同品诗。”
薛锦书故作犹豫,半晌后才点头,“好。”
她拂袖,往里去,左右瞧了瞧,看见一人坐在主位上,缓缓端起茶杯。
薛锦书行了个礼,“公子好,在下名乃薛有魏。”
只见他用鼻音发出一个单音“嗯”,而后又言:“你方才为何在门口与我们对飞花令?”
“在下本是路过此处,无意间听到这里头在对飞花令,一时便心痒了,在门口听了会儿后便忍不住作了几句。”
薛锦书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不卑不亢的模样让赵勃宏信了去。
赵勃宏点头示意,便差人给她也备了条凳子,与众人一起参与游戏。
那些个文人皆站起身来与他对作揖,大家互相报出名号,彼此有个印象。
游戏继续,赵勃宏想了想,给出了个“夜”字。
薛锦书并未抢先开口,她在等其他人先讲,这个风头并不需要去争。
只听见不知谁人开了头,“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而后再是谁人“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薛锦书一直垂下头听着众人念出来的诗,赵勃宏身旁的文人骚客们,自然是有几分可考究之意的。
大半人念了自己心里所想的那首诗,至今还未有人将薛锦书一开头便想好的诗句念出。
她见这一轮又开始进入缓慢状态,她才幽幽开口:“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其中不知谁人鼓掌称赞,“不言‘射’而言‘引弓’既押韵,且‘引’是‘发’的准备动作,这般既能让人感觉到将军的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在一‘惊’之后,将军随即搭箭开弓,动作敏捷有力而不仓皇,既具气势,而形象也益鲜明。”
赵勃宏听了那人的一番话,便重复念了一番薛锦书念出的诗。而后连连鼓掌,“好诗,的确是好诗。”
赵勃宏举起酒杯来敬了,众人随即举起酒杯,薛锦书也举起酒杯与他们对饮。
“薛公子好才华,这一句可够在下回味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