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不怕地不怕的薛锦书，善骑马善弄刀舞枪，运筹帷幄不在话下。

可她偏偏，不会水！

薛锦书在水中一沉一浮，四面八方而来的水从鼻口耳中倾数灌进去，进到她的心肺之中。

渐渐她的脑海之中将这一生的事像看唱戏一般，一遍又一遍过了起来。

从她看到阎王，借助薛锦书的身子活下去，看到庄府门口大红灯笼，知道秦康明死亡的真相，痛彻心扉之间发誓要报仇，要手刃庄文允。薛府门口的敲锣打鼓声，鞭炮声，她凤冠霞帔，欠身钻进轿子中。

她与宋景弈成婚，她乔装去到杯莫亭。

一件一件快速在脑海之中过了下来。

薛锦书无力挣扎，任由身体往下沉，心里却在想：我还未手刃庄文允，怎能死？

待她醒来后，已是第二日。

薛锦书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先是熟悉的幔帘，而后便是听到湘儿的声音，“夫人，夫人醒了！”

湘儿守了薛锦书一夜，见她迟迟不醒心里担忧得很。

见到她醒了后，湘儿高兴得眼泪落下，“湘儿对不住夫人，未能护住夫人，才让夫人落了水。”

薛锦书有些虚弱，心肺浸了水，昨夜还发了热，现如今嗓子沙哑，说起话来有些费力，“哭什么，我又没死。”

湘儿连忙用袖子擦拭眼泪，“奴婢见夫人醒来了，高兴的。”

薛锦书视线越过她，看向后头，“王爷呢”

“王爷去宫里了，哦对，王爷说夫人醒了便赶紧派人通知他。”湘儿边说便起身往外走。

薛锦书光是轻咳了两声，便觉得全身酸痛，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湘儿进来后，连忙为她倒了茶水，将夫人慢慢扶起来倚靠在床梁处。

薛锦书喝了口茶后，嗓子润了些，说话都不似方才那般干涩，“是谁将我救了起来？”

湘儿接过茶杯，搁到桌上，“是王爷将夫人救起的。”

王爷？他怎会在那儿？

当时湘儿眼睛才眨了一下，便看见夫人扑通坠落了河中。

她先是惊呼一声，大喊救命，起初并没有几个人理她，亦或者只是凑过去，探头往河里看，而后她重复：落水的是晋王妃，求求大家快下去救人啊。若是王妃有何意外，你们的人头定也保不住。

湘儿急得眼泪的落了下来，她不会水啊，否则她何须求这些只会冷眼旁观的人。听见是“晋王妃”三个字后，连忙纵身跳进去，连鞋袜都来不及脱。

这时围了一堆人，柳羽彤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又看向河面，这才慢慢回过神来：方才，我将……我将薛锦书推下了河？

柳羽彤腿一下子便软了下来，瘫坐在地。她身旁的丫鬟也好不到哪儿去，亲眼看到小姐将王妃推了下去，她能又怎么可能逃脱得了。丫鬟颤抖着手将柳羽彤扶了起来，而后二人趁着人群，连忙逃走了。

湘儿一心在救薛锦书一事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更不知晓她们何时逃走的。

湘儿紧盯着河面，不知晓夫人在何处。而那些跳进去的人，也不曾有结果。

这时，她看见不知谁人猛得扎进水中，激起大大的水花，险些溅到湘儿脸上。

湘儿未看清脸，只见他扎进水中，许久未曾出来。其他那些下去营救的人，一个二个搜救无果，体力也逐渐耗费，便陆续往岸上游。

湘儿带着哭腔质问他们，“谁允许你们上来了，王妃呢，王妃都没找到，你们竟然敢上岸？”

其中一人犹犹豫豫道：“我们实在是寻不到啊，都潜了那么远，都不曾看到王妃的身影。再不上来，我们也会死在这河中啊。”

湘儿怒甩袖子，不去看他们，“找不到王妃，上了岸，不也是死。”

那人心里冷哼几声：找不到王妃，首当其冲送命的不是你这个贴身婢女？

湘儿这时，并非在担忧自己的生与死，她一心只担心薛锦书的安危，哪怕落下去的起她都无所谓，只要夫人好好的。

湘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几个还在河底的人，她紧张得直跺脚，而后终于看到一个湿漉漉的男子露出来头，手里搂着一个虚脱的女子。

湘儿连忙迎上去，堵在心口的那股气终于下了去。

湘儿准备伸手去接，只见那位男子湿淋淋上了岸后便将薛锦书打横抱起来。

湘儿正想斥责此人：哪儿来的狗胆竟然敢抱住王妃。她抬眼仔细看此人，而后颤抖着声音喊：“王……王爷。”

宋景弈抱着薛锦书寻了一块平地，白慕连忙将王爷的披风搁在地上，宋景弈将人缓缓放在地上，而后双手交叠，用力在薛锦书的胸口按动。

宋景弈用力按了几下后，薛锦书吐了几口水，但还是未醒来。

这时不知谁人唤来的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手搭在她的脉搏上，一手翻动薛锦书的眼皮后，而后松了口气。

缓缓像宋景弈报平安。

周遭的人听了后也纷纷放松了不少，众人皆是湿漉漉的，宋景弈便让他们先散了，吩咐白慕给他们备着银子。

而后宋景弈便将她带回来府。

薛锦书听完后颇为感动，不仅是为宋景弈，还有那每一个为她跳河的人。

大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众人纷纷愿意跳河施救她，无论处于什么缘由，薛锦书都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中。

“湘儿，你记得好生准备些厚礼赠予跳河施救我的百姓。”

“王爷那日已经打点好一切了。”

薛锦书笑了笑，“表达我的感谢之情，礼，自然不会有人嫌多。正好，改变一番百姓对我们王府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