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来自新西兰的信
一封来自新西兰的信
文/默默安然
楔子
这里的星空美得像幻觉,真希望此刻你也在这里。
可我真的应该试着忘了你,这对你我都好。
2018.2.14.新西兰
一、他说他想忘了我
一直到我听到广播里报着飞往克赖斯特彻奇国际机场的飞机开始登机,我才终于敢相信自己确实拿到了新西兰的旅行打工签证,我马上就要踏上新西兰的土地了。
每一年新西兰都有面向各国的有一年期的打工旅行的名额,只要是三十岁以下的成年人,雅思过5.5,有一点经济保障就可以。为了获得这个机会,我一个四级都考了两回的英语渣准备了四年,省吃俭用存着钱。然而去年,我在移民局网站申请时出了问题,最终没拿到名额,又浪费了宝贵的一年。
好在我还是赶在2018到来前,坐上了飞往基督城的飞机。这或许是我即将逝去的青春里唯一的心愿,也极有可能是我整个人生里唯一放不下的事。无论如何,我也要走这一趟。
新西兰在南半球,气候和这边正好相反,十月底北京的天气已经转凉,基督城却正要进入夏天。别人的攻略上说,这是最容易找工作的时候。
飞了二十四小时,下飞机时已是深夜,刚一出去就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我找了半天才看到康宁举着一块写有我名字的牌子站在人群最后面。
他还是老样子,不争不抢,淡定佛系。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绕过人群走向他,他也朝我迎来,我忽然算不清楚我已经有几年没见他了,他看起来又长高了一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很累吧?”他接过我的行李箱,朝我淡淡地笑着,“住处我都帮你找好了,来吧。”
“你明天没课吗?会影响你吗?”我随着他往机场外走,小心翼翼地问。
“这几天刚好放假。”
我们搭了辆uber,一路朝市内开去。基督城被称作花园之城,从远处望去是大片的绿茵,房子零散地穿插在树木间。康宁没有坐在副驾驶室,而是坐到了我旁边。此情此景让我有些怀念,上一次我们并肩行于陌生的路上,还是十八岁的时候。
这次来新西兰,我会选择在基督城落地,一是因为机票便宜,二是因为康宁现在在基督城的坎特伯雷大学的天文系读研究生,他可以帮我度过刚到这里时这段最不知所措的时间。
“你在这边过得还好吗?”我问他。
“挺好的。新西兰就是风大,爱下雨,你出门最好穿雨衣,打伞也没用的。”
他没怎么提自己的事情,又将话题转到了我身上。我有些尴尬地摆手:“你不用在意我,该上学就去上学,我是来打工的。而且我很了解新西兰,你知道的。”
康宁注视着我,我无法看穿他在想什么。很多年了,一直是这样的。末了他只是低下头去,说:“那……有事就找我。”
我点头。
然后就再没有什么话,纵使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我打开放在膝上的背包,翻开一本手账,里面贴了许许多多材质、形状各异的纸条,上面是一个人写给另一个人的话,落款全都是写于新西兰。
我是从十八岁开始收到这样的字条的,起初我以为是恶作剧,因为我十八岁那年是2010年,而我收到的第一张字条的落款时间是2014年。后来来自未来的留言越来越多,虽然频率不高,但从未间断。
这些留言上没有名字,不知道是写给谁的,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可它们出现在我的世界,我不得不当作它们是写给我的。
我在2010到2015年期间,收到了来自新西兰的陌生人写于2014到2018年的信笺。
这成为我平淡人生里最强的变奏,是我能够想象到的最美好的秘密。
可是2015年之后,我就再也没收到过他的留言。他的最后一条留言写于2018年2月14日,他说他想忘了我——或许根本不是我。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在计划奔赴新西兰,他的突然消失逼迫我做出了决定。我要来新西兰寻找那个人,即使他诉说的对象不是我,即使这只是场笑话。可我比计划晚了一年,距离明年二月已经没有几个月了。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必须在他选择遗忘前找到他。
想到这里我问身旁的康宁:“如果我想去特卡波湖,应该怎么走?”
他的眼神往下飘,触到了我手账的边角。我迅速合上本子,塞回了包里。我不想和康宁提起这种虚幻的事情,因为他不会相信,也不会有兴趣。
“我等下发路线图到你手机上。”
康宁果然没有刨根问底。可他甚至没有顺嘴提一句要陪我一道去,这还是让我在心中默默伤心了一下。
二、沉默的时间终归太长,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中途散掉了
我第一次收到来自未来的奇怪留言,是2010年7月。
那个时候我和康宁的感情还很好,高考结束后,我们瞒着父母坐火车去了西藏。当父母发现我们离开时,火车已经在半路上,我们各自在电话里和父母保证会安全回家,但还是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和康宁算是发小,家住得并不近,但小学、初中都在同一所学校,因此家长也很熟。只不过,初中之后我的成绩就跟不上了,我俩没考上同一所高中,自然高考成绩也差得远。
对我来说,康宁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小孩。他是真心喜欢学习的,这件事在我看来很是不可思议。他唯一的缺点就是视力不好,家族遗传的高度散光,从小就戴着酒瓶底般的眼镜。他确实算不得好看,但比其他男生更注意仪表,总是干净整洁。
我们一点都不像,我越长大成绩越差,却应了女大十八变,外表获得的关注从初中开始就无限增多。可做朋友没必要一模一样,有些时候,互补反而更有趣,就像磁铁的两极。临近高三的时候我偶然看到了一张布达拉宫上空璀璨星空的明信片,突发奇想地和他说:“高考完我们去西藏吧。”
当时我只是想逗逗他,我以为作为乖乖男孩的他肯定不会答应我,没想到他居然说:“好。”
四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途经戈壁、雪山、湖泊,还有层层叠叠随风飞扬的经幡……在那时白纸一般的我们心中打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美好的烙印。在漫长的旅途中,我和康宁聊了很多我们平时不会聊到的话题,我发现他其实比我以为的要健谈。
“以后我们就不在一个城市了,你记得寄你那边的好吃的给我。”他大学考去了其他城市,而我留在当地念一所普通的学院。
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是很想去。”
“为什么?那么好的学校,多少人羡慕你呢!”
“可那个专业我不喜欢啊,”康宁恹恹地说,“那是我父母的想法。”
我早知自己考不上什么好学校,所以对这些都没有认真考虑过。我好奇地问他:“那你想念什么专业啊?”
康宁眼中有一点羞涩,嗫嚅了半天才小声说出来:“天文。”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