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长久的沉默后,娜依莎突然开口，声音在风中有些冷，“我已经让她们配合你了,完成你的救援任务不成问题。何必刨根问底？”

“好奇是人类的美德。”

祝泉耸耸肩,回头看向正忙碌准备各种东西的众人，眼神平淡无波，“我只是想不明白，既然你拥有预知能力，你们为什么还会陷入这般境地。”

“预言不会解出所有命运所出的难题。”

娜依莎沉默了片刻，头颅转向一边，语气飘忽：“是，我看见了。

“我看见星船迫降灾星。

“我看见追随之人凄惨死去。

“我看见了救援久久未至。

“我看见了,但我无能为力。”

未等祝泉回答，娜依莎低着头,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低沉的笑声在胸腔中咆哮：

“年老失修的船很可能在中途抛锚，但是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星船故障,第三星系近在咫尺,我掏空积蓄准备了足够让所有人抵达目的地的救生舱，却因一个蠢货临阵逃脱,救生舱未充能完毕星船就已经迫降。

“这是离第三星系最近的灾星,可偏偏此时轮班的是最讨厌非法移民的李晚园,救援人员会在规定时限的最后期限才姗姗来迟。

“本来还有最后的机会，赶在虫潮聚集前采集足够的能源石，可以坚持到援救来临。可蠢货们忙着争抢救生舱,直到发现能源不足才悔悟，却为时已晚。

“最后,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女人，带着最后一批人建立基地，追求渺小的生机。可命运也无法预测人类的善变，贪婪与愚蠢最终压灭了最后的希望。”

“这就是这个能看见'天命'的女人的一生，也是这个副本的最终结局。”

娜依莎突兀地抬起脸，笑声越来越尖锐，两行血泪沿着苍白的脸滑下：

“您还满意这个故事吗？”

“副本？”

祝泉愕然开口，联想起【天命】牌的能力以及她那句奇奇怪怪的谶语，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

“最悲哀的是，我这个最无能的人却活到了最后，很可笑吧？”

娜依莎似乎笑累了，肩膀疲惫地耷拉下来，身体微缩，像是暴雨下在屋檐里躲雨的流浪狗，气质不像之前那样温和，变得颓废中带着嘲弄般的尖锐。

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不是对未来了如指掌的人生导师，而是带着怒意，拖着疲惫，对命运咆哮的斗士。

莫名的感慨一闪而过，祝泉摇摇头，具化出深蓝魔杖，以杖为笔，缓缓地在地下刻下第一个符文：

“不，这不可笑，你也没有失败。面对命运的戏弄，你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命运早就分好输赢的棋子，你不用安慰我......你在干什么？”

感受到空气中突然活跃起来的精神力，娜依莎攥紧轮椅扶手，音调陡然升高，语调中的嘲讽疲惫转为惊疑不定。

肩臂一齐发力，魔杖划动间，精密的符文一一浮现。祝泉弯着腰倒走，此时离娜依莎已有一段距离，只好扯着嗓子喊道：

“我在帮你啊，既然命运给了你一巴掌，那你就要还命运一个大嘴巴子！”

“......为什么？”

白发女人像是遇到了名为“祝泉”的世界难题，完全没法搞懂她的思维逻辑，“你只需要完成你的任务，不是吗？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

“不为什么。见你们顺眼，就帮帮你们好了。”

祝泉拍掉手上的泥土，满意地看了眼画到地上的魔法阵，哦不，是符文阵，锤了锤酸疼的腰，随意地答道。

娜依莎捏住耳边叮叮作响的铜钱耳饰，被这过于简单的理由弄得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她默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这只是一块时空碎片，真正的故事结尾早就注定，你改变不了历史，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意义？”

隔着洞穴呼啸的风声和湿冷的空气，娜依莎似乎听见那个年轻的卡师嗤笑了一声，笑声如电花，一路沿着耳朵蔓延到全身，连那颗早已沉寂的心脏，都被刺激地再度活跃起来。

“嘭、嘭、嘭......”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意义是人类抵抗空虚的产物，命运不过是所有选择的集合。”

“是我赋予行为意义，是我选择最终命运。”

“翻译成人话就是，我爱干啥干啥，谁都管不了。”

——

地面，星船指挥室内。

楚风在室内来回转圈，第41次突然叹气，第42次抬头看向屏幕，骚扰自己的副手：“侦查小组还没找到失散乘客的消息吗？”

言宛珠盯着光屏中跳动着的计算虫潮日期的数字，百忙之中赏给楚风一个白眼：

“首先，你三分钟前才问过这个问题，就算李修白那个怪物在侦查队里都不可能传回消息。其次，所谓的'失散乘客'只是你的猜想，我个人认为找到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可不应该啊，”楚风焦虑地咬了下唇，“如果没有能源石补给的话，这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一定还有什么我们忽略的地方......”

言宛珠嘴角抽了抽，楚风这人，智商虽然不算低，却很容易钻进牛角尖里，敷衍地应了几声，正准备抬手轰走他，光屏下端的一个指示灯突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