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要和我一起回穹庐派吗
穷戮弓就那样安静地陈列在空荡荡的平地中央,流动着的光华像是有一种魔力,宁清山虽然知道一定要警觉,恐怕有陷阱或者阵法之类,但耐不住心里对它的渴望,身体无意识地便朝它走过去了。
不知道是穷戮弓本来就有这种无端的吸引力还是手中嗜血箭的影响,反正宁清山就那么眯着眼睛,一脸渴求地朝穷戮弓伸出了手。
还没碰到那缓缓流动着细弱光华的穷戮弓,他的手便被一个人捉住,他迷茫转头,却发现是江朝霜。宁清山一瞬间清醒了神色,甚至感觉有一股股冷风正在朝脑子里钻。
他摇摇脑袋,喃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江朝霜拿过他手中的嗜血箭,道:“大师兄,你被它蛊惑了。”
它自然指的是穷戮弓。
宁清山抚着微微起伏的胸口,惊诧道:“这弓有灵?!”
“嗯,有灵。”说完,江朝霜抬起手在穷戮弓上方虚空一抚,黑色的灵力跟着他手的动作抚过穷戮弓,下一刻,穷戮弓便剧烈抖动起来,宛若一个被气极的人一般。
宁清山却敏锐注意到,江朝霜的灵力似乎没有从前浓厚了,变得有些透明,他疑虑地看了江朝霜一眼但也没有深思,毕竟是江朝霜,总不会出什么大事。
“还不起来。”江朝霜垂眸冷眼盯着细细抖动的穷戮弓,漠然开口道,说完他又抬起手准备同刚才一样如法炮制一番。
穷戮弓好似知道江朝霜预备做什么,明明已经成型的身体却似乎小幅度的蜷缩了一下,像一个人被恐吓了害怕的样子。
“害怕了就自己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江朝霜显得十分没有耐心的样子。
穷戮弓果然一蹦而起,好似知道江朝霜是一个脾气很差的人,它身子一扭便朝宁清山飞去了。宁清山也顺势握住弓身,他莫名觉得穷戮弓似乎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手指。
他不禁觉得好笑,刚刚还想蛊惑我呢,现在被江朝霜一吓又立马十分依赖地躲在自己这里,像个小孩子一样。
江朝霜见宁清山握住穷戮弓便把嗜血箭也递给他解释道:“此弓有灵,它自己给自己设了一个小阵法,倘若贸然去拿保不齐会被它拖进灵识里吸食灵力。但它自身灵力不高,逼它自己动作破除阵法很容易的。”
宁清山两手捏着穷戮弓和嗜血箭,偷摸地仰头去看江朝霜,然后……然后就被江朝霜抓包了。
“怎么了?大师兄。”江朝霜淡淡笑道。
宁清山吞了吞喉咙,很心虚地移开目光,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懂得好多啊。”
“没有,只是以前遇见过类似的情况,吃了些苦头。”
“啊,那你没事吧!”宁清山连忙惊问,问完又忍不住想一掌拍死自己,如果有事,他还能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和自己说话吗,宁清山,你怎么越来越缺心眼了!
果然,只见江朝霜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宁清山叹口气神色恹恹道:“抱歉,我问了傻话。”
“不傻。”江朝霜上前一步注视着宁清山,道:“大师兄这是关心则乱。”
“哦……”
为贺寒取穷戮弓和嗜血箭的事总算完成,其实也不算有很多波折,比他想的容易一点。等贺寒出来,管他是想如何称王称霸和自己都没有关系了,突然他觉得一阵轻松,其实一切都快结束了吧,贺寒现在也不像之前那样对自己冷心漠然,说不定求求他,他一高兴就将自己体内的毒解了呢。
其实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找过解毒的方法,甚至可以说,他为了解体内的毒,差点要将这个世界翻过来了,但不管找了多少身负盛名的仙尊、医师、毒手,就是没人能解他体内的毒,甚至他至今为止还不知道此毒何名……
他思绪飘到这儿,突然又想到陈爷爷他们,山上肯定已经下雪了,元旦了,大家肯定早就架起柴火吃‘烫锅’了,这是宁清山兴起的,就是火锅啦。
虽然从前宁清山也是东奔西跑,常常见龙不见尾的,其实那主要怪贺寒总是心血来潮似得。不管时间不管地点,让他蹦去千里之外给他抓恶灵。但即使如此,他从来没有元旦不和大家一起过的时候。
宁清山想,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恐怕又要焦急一阵,薛游一定又是整天神神叨叨的,念叨自己呢。仙柳儿大概会好一点,毕竟除了自己,她就是门派的主心骨了。
宁清山突然看向江朝霜,他目光定定的,轻声问道:“江朝霜,你要和我一起回穹庐派吗。”说完,他又补充道:“过元旦。”
大家都走了,其实他不会问谁要回来吗,因为大家都有各自的事要做。第一年元旦的时候,他曾去过朝阳派,他想问玉水盛,要回来和大家一起过元旦吗,我们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吃‘烫锅’,很开心的。但他走到半山腰便下去了,因为他看见朝阳派的弟子正御着剑将一坛坛酒往山上运,对啊,人家也是要过元旦的嘛。
下山的路上挂着红色喜庆的灯笼,他倒是没有迷失方向。
回到门派,他便将大包灯笼、对联摔到桌子上,他大手一挥,说我们也挂!
他那个时候太累了,累到十分特别的想妈妈,然后他就自杀了,他以为那样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等血流了一地的时候,他突然又清醒过来,在那个世界,他已经死了,尸体恐怕都火化了。
他只得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拖着因失血过多而十分虚弱的身体,将一摊血迹擦干净。
江朝霜也定定回望他,但却没有马上回答。
宁清山突然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江朝霜恐怕比谁都要恨穹庐派吧,他小的时候在门派学艺时被大家孤立厌恶,后来又被污蔑杀害师尊,被穹庐弟子追杀,他怎么会想要回穹庐派呢。何况,如今山上那几间摇摇欲坠的破屋,江朝霜应该也早已住不惯了。
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识趣地闭嘴,然后装作从来没有问过这句话,就像当初看见朝阳派挂起的红灯笼和一坛坛搬上山的酒就识趣地下山那样。
但他还是任由自己犯傻,哽着喉咙,看着江朝霜继续说道:“元旦的时候,大家会围着柴火吃热乎乎的‘烫锅’,然后将院子里的雪聚拢起来,堆几个丑兮兮的雪人,再将捏的紧紧的冰球塞进别人的衣服里,之后会将写满心愿的长明灯放掉,再用灵力在泼墨般浓黑的天空上绽几朵绚烂的烟火,最后舒舒服服的在自己的被窝里好好睡上一觉,做完这些,就可以安心地以待来年。”
江朝霜静静听着,宁清山就继续说道:“次日清晨,薛游会起个大早把我摇醒,然后将他自认为最珍贵的一年伊始的第一声祝福送给我,我每每都睡得七懵八迷,就十分不走心的双手交叠做恭喜状回以他几句同样不走心的祝福。
这时,他就会生气了。
而我每次都会立马翻身下床,推门逃离,被屋外夹着细碎雪花的冷风扑个满脸,一瞬间就清醒过来,然后被香味勾去厨房。
推门的一瞬间,陈爷爷就会将第一口汤圆塞到我嘴里,仙柳儿会将她泡好的果酒的第一杯递给我,然后大家会迎上来,边责备我不好好穿衣服,一定会受寒,边你推我挤的给我将衣服穿好。”
宁清山见江朝霜依旧静静地听着,他便舔了舔嘴唇道:“我只是想说,穹庐派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我们过的其实是开心的,大家是朋友,是亲人……而且也在招收弟子呢!有授课的老师,典籍也还留存着很多!
江朝霜,你要回来吗……没有人说你杀了师尊,没有人会说你的,你回来,我们大家都是你的亲人了……”
江朝霜一直平静的脸色终于波动了一瞬,他笑了笑道:“大师兄也是我的亲人了吗?”
“当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或许过于激动了,宁清山又小声补充道:“……当然。”
江朝霜伸出骨骼修长的手指插入额发往后捋了捋,无奈地轻叹一声道:“大师兄,说实话,我还真不喜欢这个什么穹庐派。”
宁清山记忆中的那一幕幕仍然在江朝霜的脑子里转,他是真的讨厌,这个让大师兄流了那么多血、受了那么多伤的门派。
宁清山还没说话,又听江朝霜接着道:“可我说过,我永远不会违背大师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