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亡灵与修士

宁清山稳住心神，他自以为平静地看着江朝霜，但他不知道，自己眼中的恐惧有多深，就算他强装镇定也掩盖不了。

江朝霜忽然站起来，右手还拿着那个已经被鲜血烂肉裹满的青铜牛摆件，他一步一步走向宁清山。

“宁清山，是我的错吗？”

宁清山脊背一紧，他走到江朝霜面前，想要拿走江朝霜手上的青铜牛摆件。谁知，宁清山两只手去拿都没从江朝霜一只手里拿出来，江朝霜攥得死死的。

一会儿后，江朝霜呼出一口气又笑起来，然后他右手提着青铜牛摆件便朝宁清山的头左侧用力挥过去。

“为什么不回答我？是我的错吗？”

“我们应该想想怎么处理妇人的尸体！”宁清山闭眼大喊。

他甚至能感觉到江朝霜挥着青铜牛摆件在他耳侧带起的一阵风，吹得他几根发丝飞到脸上。

半晌，没有感到疼痛。

宁清山缓缓睁开眼睛，因为刚才太过用力地紧闭，倏地睁开，他眼前绕出一圈圈迷茫白圈。

白圈散尽，江朝霜的脸落进宁清山眼里，而那个青铜牛摆件则被江朝霜举着停在宁清山脑侧处，与宁清山距离之近到他的耳朵甚至贴到了冰凉的青铜上。

江朝霜掀了眼皮看宁清山一眼而后右手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松开，青铜牛摆件落地在宁清山身边砸出‘嘭’的巨响。

江朝霜将头上戴的方正小帽扯下一丢，如瀑黑发便散了下来，浑身鲜血衬得一张小脸更白皙圣洁，像被罗刹拐去地府走了一遭十八层地狱的神佛座旁的玉面童子。

“杀了她没关系，是你杀的，你是小殿下，杀一个奴婢姑姑没有问题。”

宁清山静了一会儿才道：“好吧，我去叫人打水，你洗洗。”

江朝霜没说话只是点头。

宁清山走出去叫了两个扫院子的仆人，让他们将室内打扫清理干净，又唤了婢女来预备好热水，只说自己要沐浴。

仆人和婢女领命做事无惊无澜，甚至称得上十分麻木，对于朗朗乾坤下随意惨烈的打死一个人。

宁清山看着院中飘落的金黄树叶，他心道，有些想家了。

等江朝霜沐浴完出来，他又变成应该供奉在高台的白玉娃娃模样，但宁清山却是再也生不出觉得他可爱乖巧的心思。

江朝霜没有错，但宁清山经过这么一遭血腥场面难免头昏脑涨、神思萎靡。

江朝霜用巾帕擦拭着头发，他眼睛悄悄一瞥，只见宁清山沉默着似乎在想什么似得，眼神涣散发呆。

那股烦躁感又慢慢开始充斥江朝霜的全身，刚刚他不是没有看到宁清山眼中浓厚的恐惧，但那又怎么样，江朝霜心道，世上所有人都害怕自己才好。

可现在江朝霜真的很想将手中的帕子一丢掐住他的脖子问他，所以你现在是为了那个妇人在和我斗气，不理我吗？！在这里惺惺作态的假装沉默？！

“刚才那个妇人说的你听到了吗？”

半晌，宁清山没得到回答，他疑惑转头，只见江朝霜用力擦着湿发，脸上一副‘别和我说话，我才不会搭理你呢’的表情。

宁清山：“……”他又在发什么神经？

又等了一会儿，宁清山还是没等到回答，他叹息一声，走到江朝霜身边，拿过他手中使劲在头顶胡乱摩擦的巾帕。

他心道，这次倒是轻而易举抢过来了哈，刚才单手握青铜牛摆件的时候不是浑身牛劲儿用不完吗。

“你这样使劲乱擦不仅擦不干还容易把头发磨损了。”宁清山拿着巾帕轻轻在江朝霜头顶擦拭起来。

江朝霜哼一声道：“这又不是我的头发，我心疼什么。”

宁清山：“……”

见终于把这人哄开口了，宁清山又道：“刚才那妇人说王上要严查幻镜中窜进的修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杀？”江朝霜轻蔑一笑，“杀得了我吗。”

宁清山边给江朝霜擦头发边道：“可这幻境毕竟是那些亡灵所创造的，届时情形万一于他们不利，他们又直接大刀阔斧变幻场景，到时候再掉到哪里去更是未知。况且，我们要的是仙集。”

说到这儿，宁清山不禁发问：“你来此处也是为了那传说可以重塑骨肉皮相的仙集？”

“不然呢？难道我来这儿游山玩水来了？”

宁清山想把帕子呼到江朝霜脸上，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嘴这么欠呢！他记得江朝霜以前说话不挺甜的吗？！

“怎么会想到要寻这个仙集？”

江朝霜不以为意，“这普天之下的所有奇珍异宝难道不都应该是我的？”

好，很标准的男频大男主思想，宁清山无话可说。

“现在在这个幻境中总得来说分为了两拨人，亡灵与修士。修士虽然可以藏匿在亡灵的身体里面暂时不暴露，但也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并且虽则亡灵不知道哪些是修士，但修士之间也是互不知情。我其实更倾向于修士之间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亡灵，毕竟在幻境中，亡灵的数量与所处的优势都是巨大的。”

“但到时候得到的仙集算谁的？”

“……”

“还没到这个问题呢，结合修士这一步就进行不下去。”宁清山摸了摸江朝霜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他便又拿来了梳子慢慢给江朝霜梳起来。

“你要梳个什么发型？”

江朝霜随口道：“随便。”

宁清山还是取了一顶方正小帽，他想先将江朝霜的头发梳成一个发髻，然后再将小帽给他戴上。

宁清山一缕一缕的梳着江朝霜的头发，他突然想到，其实这个人是现在唯一在自己身边的四年前的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