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大师兄，看我这么惨，你有没有好受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宁清山吼得太过大声，竟震得头顶枝丫上吊着的粉花扑簌簌掉下，落了他一身。

宁清山默了一瞬，站起来将身上的花抖落，而后复又坐下。

他看着江朝霜，后者从刚才起就不言不语的盯着他，直勾勾的，宁清山摸不准江朝霜什么意思，在他看来，江朝霜一直都有些喜怒无常，他不喜欢，因为让他害怕。

静的似乎风都可以看出形状，宁清山终于准备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哪知下一秒，江朝霜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向宁清山伸出手。

什么！这厮阴晴不定的，难道我又哪里惹到他了！竟想打我！宁清山这样想着，双手立马交叠护住自己。

江朝霜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面前交叠着的手臂缝隙里露出的那双略有些惊恐的眼睛，他突然就笑了。

他不明白啊，他真的不明白。

“大师兄，你头上落了些花瓣，我想帮大师兄抚下来罢了。”江朝霜说完，强硬的伸出手将面前交叠的手臂按下去，接着极缓极缓的捻下宁清山头上的几片粉色小花瓣。指尖轻抚过那柔软顺滑的头发时，江朝霜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卑。

宁清山不知道江朝霜只是为了给自己抚花瓣而已，想到自己刚才夸张的动作，他不禁一阵尴尬。

“谢谢啊。”宁清山干巴巴的道谢。

江朝霜从善如流道：“不用谢，大师兄。”

“不过大师兄，我很好奇……”江朝霜的语气有些自嘲，“我很好奇在大师兄眼中我有时是不是什么怪物或者杀人犯之类的？还是大师兄见过我杀了人了？

大师兄你恐怕不知道，你刚才的看我的眼神满是害怕，在陈家镇时也有一次。我明明是为了大师兄，叫那些人不要再纠缠大师兄了。可大师兄那时，看我、躲我就像避着什么阎罗鬼刹。

大师兄，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

任何人怕我厌都可以，可大师兄，为什么你也要与别人一样，明明是你，是你先向我伸出手的，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宁清山：“……”

因为太过害怕男主反而引起了他的不满吗，这就是古代的那些暴君却不允许下人对他流露出害怕的神情的心理吗？

宁清山叹气，还能怎么办？演呗！

宁清山头垂下，脸色低沉下来。

“因为我……从前的一些经历，给我留下了阴影，我怕。”

江朝霜本来自嘲的笑容一顿，他眉头皱起，用了十二分的轻柔语气问道：“什么阴影，大师兄和我说可以吗？”话落，他从石凳上起来，蹲到宁清山身前，面色诚恳地仰头看着宁清山。

宁清山觉得江朝霜的动作有些怪怪的，但他也只有硬着头皮编下去，他将视线放在地上，不去看江朝霜灼烫的眼睛。

“我……”宁清山心道，爹地对不起了！“小的时候，我爹喝了酒就爱打我。他的身影像山一般高大，我太小太弱了，反抗不了。那个时候，我只知道，只要有很大的吼声，或者巨大的手掌在我面前扬起，我就要挨打的，所以我刚才只是——”

宁清山还没说完就被江朝霜的动作打断，江朝霜站在他面前，用力将他抱进怀里。宁清山坐着，脸只到江朝霜胸膛，他的脸贴在江朝霜衣服布料上，觉得有些磕得慌。

宁清山感受到背上有只手在一下一下的轻抚，宁清山失笑，小孩儿还安慰上他了。

“我自有记忆起就被父亲骂着，他不打我，但也只是因为他懒得动手。”宁清山听见江朝霜在他头顶说，语气无波无澜，“大师兄听过的所有难听骂人的话，大概我父亲都对我说过。”

“他其实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有一双桃花眼，那双眼睛都不必刻意，只是淡淡注视着别人就会让任何一个人觉得自己是他最珍视的宝贝，我无论多么明白他不喜欢我，但只要他拿一颗糖然后唤一声我的小名，我连为他死都可以。

因为他那时候就是拿着一颗糖对只有七岁的我说，琼琼，跳下去吧，跳到水里，跳下去，阿爸就会开心了。”

宁清山感觉头顶有清凉的触感，像是水滴滴入了发林。

江朝霜的语气依旧平稳的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他不想要我了，所以要我消失。

可我很幸运，太幸运了，我肚子几乎被江水灌得撑破，手脚泡的脱了几层皮，但我还是活下来了。

我，太幸运了。”

宁清山微微仰起头，正好这时江朝霜低头看他。江朝霜面色平静，连眼眶都没有湿润一点，他对着宁清山笑道：“大师兄，看我这么惨有没有好受一点呀？”

宁清山反而眼眶渐渐红了，他觉得自己鼻尖酸酸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看治愈番都得哭掉几十张纸巾的人。

“没有好一点。没关系，都过去了，你以后是有大出息的人。”

江朝霜却更笑起来，他真想对着那个摆弄他命运的神仙大声说——

你看到了吗！就算你再怎么厌弃我！这世界上也有一个人会为我红眼眶。

一阵清风而过，吹得枝头的粉花纷扬飘落，轻柔落在两人身上。这里有一个少年落了满脸伤心泪，为了另一个少年的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