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风雪归人 - 一骑清尘如霞烟 - 一骑清尘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121风雪归人

好大的雪,下的真可谓惊心动魄。有后半夜的冻雨打底子,一大早西北风一吹,沙石般的雪粒便铺天盖地倾泻下来,午时未到,地面上便堆积出一层厚厚的积雪。

如果再晚上个把时辰,赵家的马车必定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挡在了山外,孙二生心里暗自庆幸,真是老天开眼呐,三少爷算是捡回了这条性命,再说,有了这场暴风雪的阻隔,起码开春前这段日子,四面环山夹坳里的桃花涧算是安全的地界了。

按照赵至青的吩咐,孙二生进村最先敲开的是申家东院的大门。

当形销骨立,眼眶深陷的赵汗青被孙二生夫妻抬进堂屋,泉儿姑娘啥话没来得及说,顷刻间泪流满面。这个平日里遇事还算冷静的女子,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月娥赶紧说:“小姐,先别急着哭呀,小三叔受了些风寒,加上这些天饭食不继,熬靠坏了,您倒是先找个炕头让我家少爷躺下呀。”

泉儿回过神来,赶紧把赵汗青安排到自己的床上,赶忙的吩咐守业速速去请大夫,连怀着身孕的月枝也顾不得自己挺着的大肚子,一路小跑去请二老爷。

孙二生一家到厨下吃饭,闺房里便只剩下泉儿独自守着昏迷中的赵汗青。

“他还有救吗,他还能活过来吗?”看着爱人那张灰黄的面孔,泉儿突然感到一阵深深地恐惧。

那是多么令人胆战的一夜啊,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穿上一件像样的棉衣便仓皇出逃,瞧表弟身上这件脏兮兮的大褂就知道有些日子没得替换了,这让平时清爽干净惯了的他怎么能够承受得了。想到这里泉儿起身端过铜盆,拿一条白毛巾沾了温水轻轻擦拭起赵汗青扑满灰尘的脸颊,赵汗青迷迷糊糊中感到脸上一阵温暖,僵直的身子微微动了动,立马让泉儿欣喜异常-----

他还活着!天爷,他动了,他动了,我感觉到了!

苟先生(神医的大儿子)迟迟未到(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泉儿擦干眼泪,决定先给赵汗青换下身上的脏衣,去大哥房里取出他以前穿过的衣服,(幸亏当时泉儿不相信大哥没了,没有将他的衣物焚化)也顾不得害羞,摸索着解开赵汗青大褂的紐绊,突然触到一封信紧贴到赵汗青的胸口。

泉儿无意窥探爱人的秘密,却又禁不住自己心中的的好奇,最后还是迟疑着打开了这封本就是写给自己的遗书。

读着读着,泉儿的眼泪重新挂满了腮头。

所以,我的泉儿,如果哪一天你见到了这封信,请学着放弃,不是我变了心,只想给你留下一点活下去的勇气,樊先生临终前躺在我的怀里,眼里含着微笑,她说要我忘记心中的仇恨,处在这样的时代,一个人只有这样才能够勉强存活下去。那一刻我真正的长大了,成熟了,是她让我知道,一个人活着,并不仅仅为了自己眼前的幸福。

所以,泉儿吾爱,不管多么艰难,请你努力忘记我,曾经经过了那么多的生死离别,还会有哪条你趟不过去的河流呢?。

永别,吾爱,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赵汗青去了--------

磊儿绝笔

泉儿心中最后的那点怨气也随着这封绝笔信的出现而烟消云散了。

片刻的工夫,赵汗青的体温突然从先前的冰凉升到烫手,他的手臂竟然挥动了一下,看意思是要推开身上的棉被,吓得泉儿连忙伸开双臂压在赵汗青身上,嘴里说道:“天爷,可是不敢再见了风,你就老老实实的捂着吧。”

苟无病与申德增几乎是前后脚赶到申家东院,申德增进门时正看到侄女努力将外甥捂在棉被里,就像一个贪嘴的孩童,手足无措的看着一块刚刚从火堆里掏出的烫手山芋,刚要上前问泉儿,紧接着苟无病一只脚就踏进了闺房,泉儿见了苟无病,立即松开了赵汗青,仿佛久旱的禾苗见到了雨露,疾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说:“无病哥您可是到了,你看他这一阵冷一阵热的,快要把妹子急疯了。”

申德增走过来,拉开侄女的手说道:“泉儿先别慌张,让你大哥先瞧瞧嘛。”

泉儿姑娘被二叔一点,脸立马红了大半,急忙松开苟无病的手,请先生上前诊脉,苟无病上前解开盖在赵汗青身上的棉被,看了一眼面色,仔细的诊了双脉最后断语:“发热、恶寒,头痛,自汗,脉浮缓。妹子,表弟这是冒寒之症,多是感受了非时之寒,去年王家二小不就是这病,发不透汗死了么。

泉儿听了先生的话,立马花容失色:“这咋治啊,无病哥,这不是要了妹子的命吗。”

苟去病从容的一笑说:“妹子今日咋的了,平时可不是个慌张人啊,再说那二小也不是没救的,只不过二小爹信不过咱的医术,一味地去庙里求神才耽误了医治嘛。”

说着话,提起羊毫,斟酌着在一张草纸上写下处方:

桂枝三钱、白芍钱半、甘草一两、生姜大块,圆凌枣两枚,煎服。

泉儿附身看完药方,迟疑地问:“就这些?”

苟无病自信的笑笑说:“小方也能治大病,这些就够了,只是你这发蒙汗的法子不灵,反而要多让他的体热发散发散,这样强捂,反而会烧坏了表弟的脑瓜子。”

赵汗青整整昏睡了了两天两夜,其间不停地做着同一个梦,他仿佛重新回到了从前,患病中自己的身躯一时像仆倒在炭火上,一时又跌进冰窟里,朦胧中母亲总是不停地拿湿布擦拭着自己的身体,转眼间,母亲的身影换成表姐泉儿,最后两个身影竟然重叠到一起,那种久违了的熟悉的温馨滋味,让他不敢从睡梦中醒过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从前的种种,早已成为过去,如今的赵汗青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

有时候,就连睡梦中感受一点温暖也是奢求啊,因为不管好梦噩梦,是梦总要醒来。恋恋不舍地睁开眼,赵汗青突然来到了令外一片世界。

他看到自己魂牵梦萦的爱人此时正疲惫的蜷曲在床前的圈椅里,长长的睫毛交合在一起,形成两轮弯弯的皎月,略显苍白的脸颊微微浮肿出一丝虚顿的意味,不用说,这是姑娘连续熬夜留下的痕迹。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赵汗青绞尽脑汁回忆这些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往事,大脑却又不合时宜的痛起来,但他还是隐约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封未来得及发出的信件,挣扎着起身寻找,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长袍不见了,赵汗青懊丧不已,这封信如果落进日本人手中,肯定会给泉儿,抑或是桃花涧带来灾难!尽管此时他还不知道是谁于危难中解救了自己,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日本人眼中的头号逃犯,如果他们得到这封信,恶狼随时都会循着自己的足迹追到这里,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但也决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坑害了桃花涧的一村子乡亲。

赵汗青推开自己身上的棉被,挣扎着想挪下床来,动静虽小,足以惊醒了沉睡中的泉儿,姑娘睁开眼,惊呼道:“汗青,啥事这样急?刚醒了就要忙着下床,你已经多少天没吃东西了,还站得住吗?”

赵汗青摇摇手:“信,有一封信,在我身上,落到日本人手里了,桃花涧就要遭殃了。”

泉儿听了这话,轻轻松了口气,从自己身上掏出赵汗青的绝笔,在她眼前晃了晃,轻轻说:“你说的是它吧。”

赵汗青如释重负,重新瘫倒在床上。

“你啊,啥也别想,好好养病,外面大雪封山,别说日本人,鸟也进不来一只。对了,这些天粒米未沾牙,饿了吧?”

说着突然提高了声音:“月娥姐姐,你家少爷醒了,去给他准备点稀饭。”

侧室里月娥正与妹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听到小姐唤自己,立马扭着身子跑进卧房,看到醒来的赵汗青,立马笑着说:“小三叔,您终于醒了,小姐已经守了您两天两夜了,俺们姊妹想替换替换她,小姐都不放心,看,小姐为了您脸都熬扯瘦了。”

赵汗青温情地看了眼泉儿,冲月娥微笑着点点头:“那就麻烦嫂子给我熬一碗米粥吧,看到你,我还真有点饿了。”

离开了赵家,月娥心里正忐忑得没着没落,见赵汗青一如既往地看重自己,立马笑的花枝乱颤:“小三叔人好,说出话来真是让下人心里暖和。”自从赵夫人去世后,赵家后生这几年少了些威严,随之却也多了亲切,所以这几年,月娥在赵汗青兄弟面前放松了不少。

泉儿也笑了笑说:“好啦,好啦,月娥姐姐,现在月枝有了身子,挪动不方便,以后家里的饭食就靠你了,难得表弟喜欢你的手艺,快去给他备饭吧。”

“是,小姐。”月娥来到申家东院,不日就得了自己顺手的差事,心里自然高兴,颠着小步美滋滋的跑了出去。

赵汗青缓过劲来,眼睛再也不肯离开泉儿,看的姑娘脸上泛出一抹红晕,轻轻啐道:“瞧你,脑子刚清醒一会儿,现在又痴了。傻楞楞地看着人家干什么。”

嘴里说着,心里却是无比的甜蜜,赵汗青守在爱人身边,身上的伤痛一时抛到东山顶上,一脸真诚说:“表姐,谢谢你,没有你我支撑不到现在,就连在梦中,我也没有远离你的身影,是你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泉儿冲表弟摇摇头:“汗青,能保着你活下来,不光是眼前这些人,听月娥嫂子说,二表哥为了救你,交出了赵家所有的产业,孙二生一家为了救你,雪夜上山,冒了多大风险,你的命是大家给的,我怎能独占其美。”

赵汗青听了泉儿的一时情绪低落下来:“哎,二哥一家,就要受苦了,可怜那两个孩子。。。。。。”

泉儿见自己的话有些重,怕重新勾起赵汗青的心事,,忙温言劝解:“表弟也别太放在心上,二生说家里也不是一无所有,二表哥一家搬到了枣园旧房里,吃饱饭还是不用愁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等捱到开了春,咱们再想辙。”

泉儿这么说,让赵汗青心里多少好受了点,怅然若失说:“表姐,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关于樊先生--------。”

“别解释了,我都明白”,泉儿打断了赵汗青的话头,看着他的眼睛说:“表弟,我懂你的心,樊先生是个好女子,值得敬重,我也不介意你心里给她留一块地儿,噢,不对,应该说是我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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