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深宫秘事
汝嫣画扇迷离的眸子投在绾玥面上，等着她解惑。
绾玥正要答她，门帘一动，浣锦清越的声音响起：“七公主，请进！”
汝嫣画心摔帘而入，抬抬下巴扫了众人一眼，对了汝嫣画扇冷哼一声：“三姐姐，你来秋家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好找。”
“你睡得香甜，我不忍心叫醒你。”汝嫣画扇眸光噙笑，一扫先前的憨态可掬，回到长姐的姿态，上前拉了她的手，牵她到绾玥身旁，“其实你也是关心绾玥的，别总是揣着针尖时刻要扎人的模样，你啊，非要让别人误解你才开心吗？”
绾玥盈盈起身，捧了一杯冰月茶递到汝嫣画心面前，婉声道：“画心，多谢你来看我！请喝茶，解解暑气！”
汝嫣画心瞟了她一眼，接过茶一饮而尽，不客气道：“再来一杯，渴死我了！”
绾玥失笑，楼心月连忙捧了一盏递来，汝嫣画心瞅瞅她，接过喝了，方舒口气，伸指戳了戳绾玥完好的肩头，凉凉道：“秋绾玥，你好好的，三姐姐就安心了！”
她的语气里分明隐了丝丝关切，绾玥胸腔微暖，笑泽覆满乌眸：“画心，你在京都可习惯？”
“很好啊！反正三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汝嫣画心明眸乌溜溜转动，拉了绾玥离楼心月等人远些，靠近她耳边低声喁喁，“绾玥，三姐姐在南栀过得很开心，你设法留下她好不好？你别看她平时极聪慧，其实对男女情感一事，她还没开窍呢。她都十八了，再不嫁，没有好男儿可挑了。”
绾玥心头一突，想到画扇对玉王爷的奇异感觉，暗暗纳罕，难道真的是天意？抬眸凝了汝嫣画心灵动的眸子，感动悄然漫上心房，并不是所有的深宫都养育出冷酷的心肠，至少她们姐弟亲密无间的情感令人欣慰。
绾玥爱抚的目光晃在她艳烈的面庞，柔柔一笑：“你放心，我会留下画扇的，你若喜欢南栀，也留下来吧，南栀有很多好男儿等着你挑选呢。”
汝嫣画心玉面一红，推她一把：“怎么扯到我头上了？我才不嫁南栀的蠢货呢。”
说着，揉揉发热的面庞，赶紧离开她的身旁，拽了汝嫣画扇的手，撒娇道：“三姐姐，我们快去瞧瞧五哥，我好想他！”
汝嫣画扇笑道：“他好着呢，有茶玥姑娘陪着，他哪里还记得我们？我来这大半天了，也不见他人影儿。”
话音刚落，茶玥与汝嫣魔勒携手而入。
汝嫣魔勒温声接话：“三姐姐，七妹妹，我是怕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五哥！”汝嫣画心扑到他面前，抱了他粲笑，“我就知道五哥有了小仙女，也不会丢下我们姐妹不闻不顾的。”
汝嫣魔勒爱怜抚抚她的发髻，目光柔软如罗：“七妹妹，五哥都记起了往事，一点一滴渗透心骨。五哥感动你一直陪在我身旁，不管五哥是好是坏，你义无反顾的支持，哪怕是我图谋帝位，你也愿意甘苦与共，这份兄妹情义，五哥如何敢忘？七妹妹，五哥谢谢你！”
“五哥，阴阳花没有夺去你的记忆？”汝嫣画心惊喜道。
“不，我的记忆的确没有了，但茶玥的出现忽然唤醒了我，我想起了与她相识的经过，那一年，我十岁，偶尔撞见父皇与……”汝嫣魔勒止住话语，眸中蕴了凄怆，他闭了闭眼，仿佛不忍回顾那一幕。
“你撞见什么了，快说啊，五哥!”汝嫣画心急道。
“你们还记得四哥是怎么死的吗？”汝嫣魔勒平复情绪，眸光凝向汝嫣画扇。
汝嫣画心皱眉道：“四哥不是因婉姐姐而病死的吗？”
汝嫣画扇揪紧心房，想起那个疼爱自己的亲哥哥，他勇敢无敌，是息国人人敬仰的英雄，但她曾经见过他痛哭流涕，那时她智慧才开，以为哥哥是受了情伤，难道竟与父皇有关？
汝嫣魔勒悲凉一笑：“四哥年少成名，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三哥死后，他担起兄长的责任，替母后事无巨细照顾着我们姐弟几人，后来他与婉姐姐情义相投，母后替他作主订下婚约，四哥那段时光意气风发，我永远记得他欢喜的模样，仿佛拥有了世间最珍贵的珠宝一般。然而那年的中秋佳节，婉姐姐与一群贵女进宫赴宴，中途因衣裳被酒打湿，离开了宴席去安仪殿静室换衣。恰巧我与六弟追了一只猫儿跑进了安仪殿，六弟去了侧殿寻找，我则跑进了静室，哪里想到父皇已经玷污了婉姐姐，并对婉姐姐说，她若同意，他将赐封她贵妃，宠冠后宫，等母后死了，后位定是婉姐姐的。我当时听了很生气，冲动之下，怒骂父皇禽兽不如。父皇当时就要拔剑杀我，是婉姐姐死死拦住了他。”
绾玥等人听得心惊肉跳，冷汗淋漓，想不到画扇的父皇如此荒唐，一壁为那叫婉姐姐的女子悲伤不已，一壁担心着她的结局，数双明眸齐齐凝了汝嫣魔勒，他面上流动着恨与悔，眸光痛丝如藤蔓深缠。
茶玥温柔握紧他的手，感知着他心底滔天般的恨意，她的心与他一同起起伏伏，一起伤与痛。
汝嫣画扇迷惘坐倒，颤抖道：“魔勒，婉姐姐回了英国公府就死了，她是自杀的对不对？”
“是，她是服毒自尽，死在四哥的怀里，是我告诉四哥的，我本意是要四哥明白父皇的真面目，提防着他一些。四哥不相信，跑到英国公府，婉姐姐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四哥悲痛欲绝，拿了剑去质问父皇，但终究心软，没忍心下手，反而被父皇一剑杀了。”汝嫣魔勒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牵了茶玥的柔荑，缓缓落坐。
茶玥伸出另一只手掌覆在他手背，柔声道：“魔勒，别难过，都过去了！”
汝嫣画心扑通坐到地下，神色痴茫，喃喃道：“怎么可能？父皇不是最疼我们兄妹几人的吗？”
汝嫣画扇泪如雨下，痛苦攥紧衣襟，哀伤道：“魔勒，后来你个性大变，是不是与此有关？”
“是！我亲眼看见两个王嫂被父皇玷污而死，两个哥哥被他夺去性命，我问母后，父皇到底是为了什么？母后告诉我，父皇心中只爱元后，他一心想要二哥继承皇位，他担心母后强大的家族会取代了汝嫣氏，偏偏元后家族人丁不兴，太子没有得力援助。他为了替二哥铺路，不惜除掉我们兄弟，以免日后我们兄弟叛乱。而他更爱美色，三嫂和婉姐姐是息国双姝，艳绝天下，她二人心里根本没有父皇，父皇也因此迁怒三哥四哥，得不到的毁掉，同时令他们心痛发狂，做出不智的举措来。”汝嫣魔勒语气凉透，恨那人的冷酷恶毒。
“那后来他对付你了吗？”汝嫣画扇痛心道。
“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我？一次狩猎中，父皇遣人借机加害于我，我逃到鹊山，被茶玥相救。我心有不甘，回到皇宫后，母后提醒我，为了迷惑父皇，保住性命，我唯有改变，所以我才日益暴虐爱杀，满朝文武对我侧目而视，恨不得我立刻死去，父皇方歇了除掉我的心事，但母后却被他用慢性毒药毒死。”汝嫣魔勒回忆着往事种种，虽过去了许久，依然如昨日才发生的一般，只沉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如刀一点一滴的割着肌肤，似无情的剑剜碎他的铁骨。
“难怪母后自你回来后，一病不起，不久撒手离去，原来是父皇下了药！我还以为是你性情大变的缘故，魔勒，是三姐姐不好，三姐姐没有照顾好你！”汝嫣画扇止住泪水，慢慢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双肩，苦涩声声，“对不起，魔勒，你应该早些与我说，让我误会你如许久，是三姐姐被父皇的疼爱蒙了眼。”
“是母后叮嘱我，若让你们知晓，依你二人的烈性子，断然不会承欢父皇膝下，到时即使小命保住，只怕也要远嫁他国的暴君，受虐而亡。我宁愿自己被你们误解，也绝不牺牲你们的幸福，就让你们蒙在鼓里，享受他的宠爱，至少我看着不痛。”汝嫣魔勒握了她的手，微笑点瞳，“三姐姐，也幸好你嫉恶如仇的性子，否则父皇对我的疑虑不会打消，说来，还是你保护了我。”
汝嫣画扇眼中泪水一落，又喜又悲：“好在你活着，魔勒，父皇也死在你手中，你终于替三哥四哥报了仇，母后地下若知，也是含笑九泉的。而这样残酷无情的父皇，我不要也罢！”
汝嫣画心坐在地上发怔，想到疼爱她的父皇竟是如此可怕的心态，不由打了个寒噤。
绾玥上前扶她起来，替她整好皱褶的衣襟：“画心，往事已逝，抛开不愉，从今往后，你们姐弟三人相互扶持，深宫险境，不涉也罢。”
汝嫣魔勒凝着绾玥，深眸一抹流光荡过，唇齿间敛了亲和：“绾玥，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息国之行，我也不会与茶玥相逢。找到小仙女，我的世界只有安宁和幸福，再也不愿回到那深墙之内煎熬度日。”
绾玥粲然一笑：“天意如此，不必谢我，你和四姐姐情投意合，即使没有我的息国之行，你们也终会相逢的。”
汝嫣魔勒握了茶玥的手，二人双瞳相接，柔情似水，温情相依，也拂动一众小女儿的心事。
唯有汝嫣画扇手中的团扇慢慢垂了下来，低眸暗忖，爱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