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第六章
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容瑾不在,凌霄院恢复平静,苏浅月有一种做回自我的轻松,她想趁此时间好好编几支舞曲。
这一晚上,容瑾不在,素凌和翠屏陪着苏浅月。《羽衣》和《霓裳》,这是上下相连接的两阕,关于《霓裳》,苏浅月还没有想好要写些什么。此时她于不觉中又想起了萧天逸,如果有他在,他的清箫配自己的舞蹈,不知又是如何的景致情调?
苏浅月坐在琴前调试曲子,一边弹琴一边轻唱:“朱粉琼装,透碧纱;珠钗步摇,随鬓斜;衣袂飘飘,丰姿摇;春风拂栏,百花绽;靓影翩翩,醉人眼;万里河山,齐秀颜;若非玉楼,抬头见,疑是仙子,下九天……”
一曲弹完,翠屏的脸上露出别样的迟疑,似是还陶醉在刚才的意境里,不知身在何处。而素凌却叹道:“小姐的技艺越来越好了,素凌听了这么多年,只是感觉到美妙,却说不出什么来。”
苏浅月淡淡一笑:“你该知道这本是我消遣之用,若整日里无所事事,不郁闷得紧吗?这人生于我们,总是太多不得意,不去寻找些自个儿喜欢的,还能做什么?我不过是自娱自乐,连带你们也开心了,就是我意外的收获了。”
翠屏张大了嘴巴,终于说出口来:“奴婢真是没有听到过这样美妙的曲子,夫人竟然有这样的才艺。奴婢是粗人,不识这些风雅的东西,可奴婢是听得出好歹的,夫人的琴音歌喉在这王府无人能及。能够听到夫人的妙音,得遇侍奉夫人,奴婢真是三生有幸。”
苏浅月看得出翠屏不是完全的曲意逢迎,乃是真诚的赞赏,她正待说话,素凌已经抢在了前头:“你没有见过我们小姐的舞蹈,那才是让人折服的。”
看到翠屏如此,素凌又如此说,苏浅月笑道:“总是你们帮我操劳费心,今日我就把这刚刚调试的曲子舞一遍给你们看,你们若是看出哪里有破绽,说与我改正,我们力求完善。”
听苏浅月如此说,翠屏好似见到了奇异的事情一样张大了嘴巴:“夫人还……还有绝技?奴婢得以欣赏,实乃三生有幸。”说着,她递给苏浅月一盏桂花茶,“夫人先请饮茶歇息片刻,待奴婢给夫人换一件衣衫。”说完就去帮苏浅月寻找衣裳。
“小姐,若是累了,就明天再试。”素凌知道舞蹈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担心苏浅月会累。
苏浅月看着她笑:“不累啊,之前我们每天都是这样生活,现在……我都感觉到生疏了呢,若不练习,只怕我都成了废人。”
“好好,说得好。”忽听有人拊掌,苏浅月忙扭头去看,原来是容瑾。他来得有时就是这般出其不意,苏浅月不知道他是为了给自己惊喜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只见他踏进来,一脸的喜色:“月儿是真正的智慧之人,懂得好多。技艺是日益精进的,才学都是日积月累的,只有不懈努力用功才能够炉火纯青。”
“王爷……”苏浅月有些窘迫,低了头向容瑾行礼,素凌早已经跪了下去:“给王爷请安。”
容瑾伸手扶住苏浅月,又对素凌说道:“免了。”
翠屏手里捧了衣裳出来,想让苏浅月看看衣裳是不是喜欢,却看到容瑾在,也忙跪下:“奴婢给王爷请安。”
容瑾挥手:“带夫人去暖阁更衣。”
“是。”两个人齐齐答道,素凌扶了苏浅月,翠屏捧了衣裳一起去了后堂。
等三人出来,容瑾深邃的目光落到苏浅月脸上的时候就露出特别的神情,笑意盈盈中带有几分陌生,更有几分惊奇:“月儿,你知道你在本王心中是什么样的吗?”
苏浅月一身纯白的纱织衫裙,紫燕双飞髻上斜插一支简单的绿玉簪。因为是舞蹈,鬓边亦插了一支金步摇。
苏浅月轻笑摇头:“我就是我,我本来的样子而已。”
“不是,你每每变换服饰都给本王不一样的感觉,仿佛你的人也在变。你是一种服饰一个姿态,就这样,你是将千百种美丽集于一身的女子,却永远是那样飘逸出尘,翩若仙子,带给本王的是不一样的震撼。”容瑾的目光中渐渐带了痴迷,“月儿,你说这样的你,本王会不喜欢吗?”
容瑾的话让苏浅月顿时脸飞红霞——素凌和翠屏还在的呀,怎么可以说出这种露骨的话来。
“王爷,妾身哪儿有王爷说的那样好……”苏浅月忙偷眼去看素凌和翠屏,只见两人在听到容瑾这样的话时,互看一眼后就都下去了。
容瑾却不理会,走到苏浅月身边拥住她,很固执地反驳:“你有你有,你没有的话就不会有人再有,你有你独到的风格,有你特殊的美妙。”
苏浅月不好再和他分辩,何况他是赞誉之词,自己虽没有他说的那般好,却也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笑道:“王爷,月儿自来到这王府,很少再练习一下舞蹈,感觉都有些生疏了呢。今儿月儿给王爷舞一曲,王爷缓解一下烦闷后再回去。”
苏浅月并不愿意让容瑾留在凌霄院。
容瑾欣然应允:“好好,且让本王观赏月儿的舞姿。”
苏浅月对容瑾福了一福,然后走到中央,没有人抚琴,独她一人起舞。轻舒水袖,慢和节拍,一个起落如同飘举的白荷,婷婷袅袅,意韵深远。
“朱粉琼装,透碧纱;珠钗步摇,随鬓斜;衣袂飘飘,丰姿摇;春风拂栏,百花绽……”苏浅月边唱边舞蹈,玉臂舒展似春风拂园,琼花坠雪,蝴蝶纷飞,歌喉婉转似明月抱怀,流水叮咚,珠圆玉润。
“靓影翩翩,醉人眼;万里河山,齐秀颜;若非玉楼,抬头见,疑是仙子,下九天……”
轻软衫裙,珠钗摇曳,身姿袅娜,楚楚韵致。
苏浅月舞蹈完毕,停止旋转的身姿,看向容瑾。他的目光似乎已经直了,神情如痴如醉,恍然若梦,苏浅月轻唤他一声:“王爷。”
容瑾如梦初醒,目光已经变得柔和:“月儿,刚刚本王是在观赏你的舞蹈,还是在看一仙子临凡?那般的超然……你……那是本王的月儿吗?”
他似乎还沉浸在舞蹈中,脸上还有迷醉。
苏浅月悄然一笑:“王爷,是你愚笨的月儿在此,哪里来的仙子啊。”
“月儿,真的是你,你……你就是凌波仙子,名副其实的凌波仙子。”容瑾突然走至她的身边,用力搂住她的腰身,“月儿,本王要一辈子观赏你的舞蹈,聆听你的歌喉。月儿,本王要你完完整整地属于本王,你就是本王的,不属于别人。”
他如同着魔一般,神情迷恋,连言语都有些颠倒。
“王爷,月儿本来就是王爷的呀。”
“月儿,本王要你这一生中心里不能再有别人,本王要你的一切。”
苏浅月看着容瑾,心中一凛,只得点头。自己没有旁的选择,若是离开,那也是灵魂而不是身体,身体在自己踏进王府的时候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哪怕自己是一个想要自由的人,想要精神的人,亦是要被禁锢在此,除非是不可预料的变故,但是那样的变故……苏浅月突然打了一个寒噤,似有不祥的预感。
“月儿会在的,会陪伴王爷。”苏浅月本想说陪伴王爷一生,但最后那两个字终究没有说出来。一生太漫长、太沉重,没有人可以预料到一生中会发生些什么,更不能把一生轻易抛出。
容瑾点头:“本王是不会让月儿离开本王的,本王愿意舍弃一切都不舍弃月儿。”
容瑾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过于沉重。
烛影摇动,烛头那一团黄黄的火焰燃烧着,如同一朵怒放的月季,只有月季才是四季轮回不灭不败的娇艳。苏浅月喜爱美的东西永远长留,是以不愿意过多地付出或迷恋,怕失去后的枯寂,还不如浅浅淡淡地活着,哪怕无声无息。
容瑾拥着苏浅月,苏浅月依偎在他怀里。窗外有明月清照,清浅摇晃的竹影,房内有红烛莹莹,暖暖摇曳的灯光。
容瑾在她耳边低语:“月儿,本王真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让你只属于本王一个人。本王与你,一辈子就在姹紫嫣红的故事中沉醉。”
苏浅月在心中微微叹息,容瑾向来是有两种气息的:一种是凛然霸道的王者风范,那是在众人面前;一种是温柔纤巧的小儿女态,这是在自己面前。他还要去面对朝堂上的皇帝和官员,那时的他是什么模样,自己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