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年夏天才会遇见你
第几年夏天才会遇见你
文/曼森
一、这是我亲妹吗
千岛,7月25日,晴,32c,风向估计是南。
远方接壤处海天一线,海水近似透明,一波波海浪闪闪耀眼,海鸟低旋而过,浪潮声灌满耳朵。
之前发生的事在眼前掠过,犹影片倒带,再微小的事情也全都展开来。我下意识转头避过这些画面,身子一倾向右倒去,冲浪板瞬间滑脱。我抬手去抓,又一个浪头袭来,屏蔽了我的视线。我瞬间被卷进海里,口腔和鼻腔开了闸口似的,灌进大量海水。
波浪状的海水在我的眼前涌动,暗流会将我带至更远的地方,这样就可以了结一切,再没人念起“拓田”这个名字……
我甘心这样吗?
当然不了!
我奋力划动四肢,一头跃出海面,吐掉口中的海水,拼了命地大口呼吸。我的求生欲强到让我自己觉得可怕,我急吼吼地朝着岸边游去,动作可笑如卡通人物,然后连滚带爬地扑倒在了海滩上。
过了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天空的蓝色被挡住,一张蹙着眉的小脸小心翼翼地探了过来。
剧烈的咳嗽使我发不出声音,一双小手将我扶起来,美月跪在一边紧张地望着我:“哥……”
我深呼吸了几次,终于缓过气,刚要开口,美月抓住我的手腕,抢先一步戚戚地说:“哥,不管怎样,你都不要去死好不好?”
美月还是个高中生,大卷发扎成马尾,圆脸大眼,眼神专注又有些疏离,和千篇一律的高中生一样,她用尽一切课外时间将自己武装成大人的模样,可心智上到底是孩子。
我看着美月,女孩眼里充盈着的泪水,美如珍珠,她可怜巴巴地咬着下唇,表情堪称悲恸。我真是该死,害妹妹这么担心,我抬手温柔地摸她的头发。
美月哭哭咧咧地说:“哥,我不想你死……”我更心疼了,十分想要抱住她,她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彻底号开了,“反正你干啥啥不行,失败对你来说真的没什么,你不要死,呜哇……”
“……”这是我亲妹吗?
二、不甘心就不要放弃啊
阳光热烈,海面泛着金光,海滩上熙熙攘攘,寄居蟹飞快地潜进水中,石缝中海葵的触手向天伸展。
我和我那不咋贴心的妹妹收拾好东西,离开海滩,拐上大道。绿意盎然,蝉鸣铺天盖地,高级宾馆沿海湾建造,进进出出的游客手臂上大多挎着游泳圈或者拎着冲浪板。
红色警灯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警铃声闪烁,栏杆缓缓降下来,铁道对面的斑马线闪着光,海水的咸腥味飘散在空气里,美月在我身边蹦蹦跳跳,熟悉的一切让我没出息地眼眶一热。
我要说回老家之前的日子过得不好实在没有良心,但如果我过得好,美月也不会担心我会郁闷到想要去死。
回到家泡完澡,我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母亲端来冰镇西瓜,她怜惜地看着我,眼里包藏的眼泪与美月如出一辙:“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在外面混不好就趁早回家,你就是不听!”
我惭愧地低下头。
母亲抬手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死小子,你老是这样不吭声,爸妈很担心,你知不知道?”母亲坐下来擦擦眼角,满脸悔恨,“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出去!我就知道你不行!你没能力,肢体不协调,又长成这样……”
这家人是怎么回事?真心疼我就坚持到底好吗?
晚饭时,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围在桌边,电视上播着花里胡哨的娱乐新闻,母亲对“人气新人”,不,现在应该称为“大热女歌手”的霍莉茗喜欢得不得了。
报道说霍莉茗一天要赶三个通告,母亲满眼心疼:“这是要把孩子累死吗?不过这丫头也是厉害……”她坐正身子,推销什么似的说,“行程排得那么满,还有时间创作歌曲,我就说嘛,这孩子早晚会有大出息!”
美月没灵魂地跟着说:“就是就是。”
父亲郑重地放下筷子:“成天看这种新闻,关心关心国家大事不好吗?”
美月顺从地点点头:“对啊对啊!”
她到底是哪伙的?
我垂下手,想摸摸田田—一只彪悍的三花猫,却被母亲制止,然后她一脸天真地对父亲说:“国家大事不是有很多人关心吗?”
新闻很短,霍莉茗的脸几闪即逝,没人关心国家大事,也没人再关注娱乐新闻,电视里的新闻依旧花里胡哨,但好像被谁按下了静音。
在回老家的飞机上我睡着了,噩梦入侵,我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记得醒来后通身是汗,过了很长时间还心有余悸。
半夜,我坐在檐廊上发呆,脚边草丛里不知名的虫断断续续地叫着,发福不少的父亲费力地在我身边坐下,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很不甘心吧?”
我好像也并没有不甘心,只是茫然。
“不甘心就不要放弃啊!”
三、我不可以为了钱做这种缺德事
回老家的第二天,我就在一家咖啡馆找好了工作。
母亲惊闻此事,花容失色:“你才回来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里待几天?人家做生意不容易,你到底为什么要去捣乱啊?!”真是我亲妈。
清早,我和美月一起乘环岛列车,我们从千岛站出发,美月在赤鱼洲跟我告别,我打工的咖啡馆在最后一站—雾月。
即将到达末站,原本人满为患的车厢里仅剩下几个乘客,个个都是“低头族”,走道空荡、寂静。列车外面郁郁葱葱,透过绿色的间隙可以看到雾气笼罩着的远山和海。
我打了个哈欠,余光看到玻璃门外有两个穿校服的女生冲着我这边议论着什么。我扭头看过去,两个小脑袋嗖地不见了。
我收回视线,往下压了压帽檐,过了一会儿,那两个女孩又出现了,叽叽喳喳地争论—
“那真的是拓田。”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去问问。”
“难道不是应该你去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