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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妾

丑妾

文/我见青山

一、他再未见她一面

秦洹不否认,他从未将陆妗当成妻子。

陆妗很丑,丑到什么程度呢?汴梁城有这么一句童谣:“钟离春,贾皇后,遇见陆氏不用愁。”

这位陆氏,说的就是陆妗。

有时秦洹也会想,若不是一道圣旨,他绝不会娶这样一个丑婆娘。可是就这么巧,这位嫁不出去的丑姑娘,竟是皇帝最小的女儿。

事实上,即使领了圣旨,他也没有娶她,他迎她入府,让她做妾室。

迎她入府的那天,天下着大雨,他与她坐在喜轿里,一块红盖头遮住她的脸,他只见龙凤褂里露出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怯生生地不知该放在哪儿。他心里顿生几分可怜,便柔声道:“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夫君了,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拘谨。”

“洹郎不嫌弃我丑?”

她问他,那声音又轻又软,听来像黄鹂鸟站在柳枝上唱歌。

这窈窕的身段、好听的嗓音,让秦洹一时好奇起她的长相来。那时的秦洹不过十八岁,是汴梁出名的浪荡子,年少轻薄惯了,便伸手拽下她的盖头来,道:“嫌不嫌弃,我也要看了才知道。”

秦洹最先看到的是陆妗那双鹿一样的眸子,含情脉脉,似有千言万语。他刚要笑自己捡了个宝,可等盖头全拽下来,他傻了。陆妗的脸上有一大块狰狞的伤疤,张牙舞爪地盘踞在她嘴边,如毒蜘蛛一般骇人。

他的笑也凝住了。

喜轿停了,他送陆妗入府,此后三个月,他再未见她一面。

二、你与她许久没见,也该去看看了

秦洹再注意到陆妗时,汴梁已经入冬了。秦家老夫人重病一场,秦洹连夜从镐京赶回来探病,马还没到秦府门口,远远地,秦洹看到一盏明亮的宫灯出现在夜色中。

那提灯之人是陆妗,她披一件丹色斗篷,白玉一样的指尖冻得通红,她时不时朝手心哈一口气,四处探着头看来看去,像岁数特别小的孩子。

那时秦洹仕途正盛,官拜尚书左司郎,坊间有人说,秦洹是得了小妾陆氏的照拂。

秦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还是恼的,他本想借这次回府的机会好好整治她一番,可看到她这小孩子的模样,又狠不下心来。

马停在秦府门前,陆妗拿着宫灯上前迎他,他理都没理,径直滚鞍下马,朝母亲卧房的方向踏雪而去。

旁边的坠儿替陆妗鸣不平,嘴一撇,道:“娘子惯会劳累自己,顶雪站了几个时辰,这秦相公也忒不知好歹了。”

陆妗看着秦洹的背影,一时竟失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叱坠儿道:“休得多嘴多舌,洹郎只是小孩脾气,以后就好了。”

屋内燃着暖炉,木柴烧得噼啪噼啪直响。秦老夫人重病垂危,她用枯树一样的手抓着秦洹的手,嘱托道:“洹儿,娘有件事要说与你听,你千万记好。”

秦洹赶紧应了,见老夫人嘴唇翕动,一字一句真切道:“那陆氏是个可怜人,纵使你不爱她,日后再娶妻纳妾,也绝不可轻贱了她。”

说罢,她困倦地合上眼,竟伸手推秦洹离开,劝道:“你与她许久没见,也该去看看了。”

秦洹只得离去,推开门,正见陆妗持灯站在门口,斗篷上积了薄薄一层雪花。

“在这儿等什么?”他问道,又想起母亲刚才嘱托的话,不由伸出手拂去了她肩上的雪。

她答:“知道你会出来,天黑路滑,想着来送盏灯。”

夜色深重,隐去了她脸上丑陋的疤。秦洹接过宫灯,手背无意贴到她指尖,只觉她那双手凉得像冰一样。鬼使神差地,他抓过她的手握住,目光却飘到了天边。

他走,她也走,大雪皑皑,两人比肩而行,两个小小的人影携着一束光,显出难得的恩爱。

那天之后,秦老夫人病情渐重,终于到了水米不进的地步。某日,陆妗伺候老夫人服药,她却握着陆妗的手,告诉陆妗日后切莫委屈自己。

陆妗噙着泪点头,刚应了一声,老夫人就撒手而去了。

三、卿卿,乃是夫妻之间互称之词

那时陆妗不知道,秦洹是有一位心上人的。

那姑娘姓苏,名唤怜儿,兰陵人氏,因家道中落被卖到汴梁做歌女,相貌身段无可挑剔,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很讨秦洹欢心。

等陆妗知道时,秦洹已将这位苏姑娘带进门了。

老夫人宾天不足三月,陆妗一身素缟,抬头便撞上这位艳光四射的美人。苏氏跋扈惯了,看到陆妗那张脸,讥讽道:“你就是皇帝送给洹郎的妾?”

陆妗一愣,听她又说:“这副模样,在酒楼里给客人提鞋都不配。”

“你个唱曲儿的破落户,娼妓一样的出身,也配在我家娘子面前评头论足?”

倒是陆妗身边的坠儿口齿伶俐,那张嘴一点不饶人,奚落苏氏道:“纵是我家娘子做妾,那也是皇帝下旨,秦相公八抬大轿请回来的,哪像你,光着脚倒贴就罢了,如今还敢在府里卖弄风光,好不知羞!”

苏氏臊得脸颊通红,四周的家仆又议论纷纷,她一时间无力反驳,只得哭哭啼啼径自去了,留下陆妗左右为难。

“那是洹郎心尖上的人,你何苦这样羞辱她。”陆妗叹息,想着坠儿是为了自己,又不好过于斥责,“下次不准了,知道吗?”

坠儿气不过,争论道:“娘子在宫里没过上好日子,嫁到夫家还要受气,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哪只眼看到她在夫家受气?”

是秦洹,他在外头得到苏氏受辱的消息,便不顾一切回来主持公道。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丫头?”秦洹看着陆妗的眼睛,冷冷道,“好伶俐的一张嘴,如今都敢训斥主子了。”

不知何时,苏氏娉婷上前,像只无骨的猫一般靠在秦洹身侧,娇怯道:“洹郎,你可要好好管教这丫头,她今日敢逞口舌之快,说不准明日便要爬到主子头上了。”

秦洹本想好好地责罚坠儿,可看到陆妗站在那儿孤立无援的样子,又许久狠不下心,末了只叹一口气,对陆妗道:“重孝未过,不宜重责,就罚你这丫头少拿一月的俸银吧。”

陆妗刚松了一口气,却见苏氏眉头一拧,须臾间面带哀色,哭着道:“洹郎,我们俩恩爱多年,你如今怎能这般轻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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