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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落下的光

指尖落下的光

文/沈星河

楔子

2016年,10月。

作为一项早已被国家体育总局登记在册的正式竞技项目,围棋并不像其他运动来得那么让人血脉偾张。但是今天的这场对局引得全网观众争相观看,以往同时在线观看人数最多就一百来万的直播间早已被过亿人次的点击挤爆。

平台的程序员们加班加点地修复程序,再时不时地与身边同事吐槽一下这场直播。

“一场围棋比赛也能来这么多人看……不是我说啊,这些观众都看得懂吗?”

“看不懂也得硬看啊,不然回头怎么发朋友圈、微博?”另一个人揶揄地笑道,“而且还是这种和ai下棋的世纪对局。”他看了眼已经能够稳定输出直播信号的屏幕,屏幕正中只有一人一棋盘。高瘦清俊的青年将手指插进棋罐之中,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枚黑子,顿了顿,终于在棋盘上落子。

“毕竟是赌上人类尊严的一战。”

一、天元路小霸王

2004年,9月。

天元路原本不叫天元路,全因清远市的围棋棋院选择在这里落户,市政府为了营造围棋氛围才给整条街改了名。如今整条街除了坐落在001号的棋院,剩下的除了必要的便利店、小餐馆,就是各种各样的器材店和围棋道场。

大概是沾了围棋的气质,整条街气氛万年祥和、端方,充满了社会主义的和谐气息。

而就是这样的地方,竟也能养出一霸王。

衡心阳是有名的天元路小霸王,并非因为她爷爷衡朗是棋院的院长,而是因为她是一个病小孩。她父母在她年幼时便因车祸双双去世,她和爷爷衡朗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这些年来相依为命,她被衡院长视为掌上明珠。

在某次她和街上一家道场的小孩发生争执,并因情绪过于激动而引发心率过速被120送医后,衡院长暴怒。随后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衡院长家那个脾气骄纵的小孙女心脏上有个洞,不想因她沾上什么人命官司就躲远点。

有了心脏病加持,衡心阳瞬间所向披靡,人见人躲,成了可以横着走的街霸,方圆几百米无一不知她的威名。加上她学习成绩实在是好得过分,长到十几岁时越发出落得漂亮,因此她总被其他父母拿来和自家孩子比,是当之无愧的邻家小孩。

“邻家小孩”和“街霸”这两个标签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衡心阳本以为自己的少女时代就将在这样霸气侧漏的状态中度过,却没想到有些人虽然不敢找她的碴,却敢在她的地盘上欺负别人。

这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一群问题学生把上周新来的转校生堵到巷子角落里要钱,一瞧见衡心阳的身影,立马像是一群被浇了沸水的蚂蚁,一哄而散。

如此,衡心阳才得以看到那个坐在巷子角落里的少年。

小巷里有些潮湿,青苔肆无忌惮地爬满了青砖墙,也爬上了少年的脸。那少年就靠在砖墙上,墙檐给他和砖墙都罩了一层阴影。再走近点看,方知他脸上的青印并非什么青苔,而是与人打架后毛细血管破裂留下的印。

他显然和方才那群学生动了手。

“喂。”衡心阳叫了他一声。

少年没出声,他的眼睛刚被那群人打了一拳,当然他也没吃亏,把揍他的那人也狠狠打了一顿。这会儿他眼前直冒金星,看了衡心阳半天,才认出了她是谁。

她的照片就在学校的光荣栏上挂着,每天上下学时他都会路过。他即便忘了她叫什么,也因为那张证件照而对她的脸很熟悉,知道她是一个好学生。

“你怎么……”衡心阳指了指那个靠着砖墙、和她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出血的嘴角和发青的眼眶,本着同校同学的情谊问他,“被打成这副模样了?”

夕阳西沉,名为郗同光的少年抬起头,恰好看到了那轮红日挂在巷口,将面前的少女衬成了一个纤细的黑色剪影。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道在他眼中堪称纤弱的剪影将化成一柄利刃,将困住他的那个昏暗世界彻底劈开,带他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二、爷爷,我给您发现了一个天才!

郗同光的名字里虽然带了个“光”字,但其人实际上和阳光沾不上半点关系。甚至在漫长的九年义务教育中,他因为不完满的家庭因素,加上因为营养不良而比同龄人来得瘦小,大半时光都处于校园暴力的阴影之中,直到被衡心阳从那群混混学生的手上救下。

他跟着父亲初来清远市,对天元路这片还不熟悉,完全不清楚衡心阳的威名。那天下午,他跟在她的身后,被她带进了街头编号为001的棋院。

小姑娘虽然从混混手中救下了他,可对他的态度比混混们对他更加冷淡。她把他带进空无一人的院长办公室,翻箱倒柜找到医药箱丢给他,半点管他的意思都没有。

郗同光笨拙地为自己消毒、上药,一切收拾好后再抬头看衡心阳,她已经抱着两坛棋子坐在棋盘前摆弄了起来。她全神贯注,半点没有理会到他的无措。

衡心阳虽不是职业棋手,但自幼跟着爷爷学棋,此时正在复盘上周的棋圣战,棋手是她师叔风扬和韩国九段选手朴在桓。决赛一局,她风师叔气势如虹,直接逼得朴在桓中盘投子认输。就在她屏气凝神感受她师叔把朴在桓逼上绝路的那第一百六十七着的精妙时,一直被她所忽略的少年出了声。

“下这里?”郗同光试探着询问。他对围棋不怎么了解,只知道规则,没看过比赛,刚刚看衡心阳一直卡在一着上,以为她是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走,算来算去给了她那样一个建议。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棋,但按照他的计算方式,那么下的话,再走几步,就能把几乎被堵死在右上的白子盘活。

“虽然现在看来下这里是废招,但若换个思路,接下来这样……”他说着,黑白子交替在棋盘上落下,“等到这时,上面这些白棋就能被救下。”

衡心阳才要叱他观棋不语真君子,结果一看到他给出的棋路,屏息片刻,之后一反之前将他当空气的态度,死死握住他的手。

“你会下围棋?”她的声音都发颤。

上周五的棋圣战已经过去三天,所有人都在称赞风扬第一百六十七着的精妙,也有人在探索朴在桓不认输的话怎样才能赢。不是没人提出郗同光方才给出的那一着,但之后的思路不同,最后也是个死。可郗同光思维诡谲,为濒死的白棋打开了一条生路。

“只知道规则,没怎么下过。”郗同光诚实地回答。

“那你是怎么想到这步棋的?”

“就是算。”他仔仔细细将自己的计算过程讲给衡心阳听。

衡心阳听完闭了闭眼,深呼吸,接着猛地起身,拽住郗同光的手腕,拉着他奔出办公室。

黄昏的日光洒满长长的走廊,少女拉着少年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两颗心剧烈地跳着,不为其他闲杂,只为了他们还不知道的等在前方的未来。

下午六点,到了饭点,对局室里的棋手们纷纷中断棋局,准备去用晚餐。衡院长走在最前方,和棋手们交流着方才的对局,刚走到对局室门口,大门突然被打开,他孙女拉着一个身形矮小、浑身挂彩的羸弱少年喘着粗气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正要皱眉批评有着心脏病的孙女剧烈运动时,衡心阳身后的少年就突然被她推到了身前。

“爷爷!”少女抚胸缓气,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激动,“我给您发现了一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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