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虎

猎虎

那是一头极其壮硕的虎，扑过来的影，几乎有两个宋如玥那么高。

辰静双才刚射尽手中箭，一时间一身热汗都蒸发出去了，冻在体表，成了冰。

他狠狠催马，眼中景象被放慢了无数倍，却只来得及看到宋如玥病弱的身影微微仰起，她对着那大到恐怖的猛兽，退也不退，镇定地张开了弓！

一箭射出，鲜血溅射，猛虎来势不减。这时，宋如玥座下马才忽然一声惊嘶，撒开四蹄往后逃去。

——它方才原来吓呆了。

宋如玥手里攥着一把箭，也不阻止它，而是就着拧腰，接连出箭！

她出箭的姿态娴熟极了，比行云流水还顺畅。一阵惊叫的功夫，她已毫不犹豫地射出六箭，尽数深深没入那猛虎体内。紧接着她正身催马，宽大的礼服袖口在烈风中划出一片炫目的锦绣。

猛虎吃痛惊怒，竟势头不减，怒吼着追击过去，数次几乎将人扑倒马下。而左右大营这才赶上这对冒进的帝后，碍于宋如玥，一时不敢张弓——

“让开！”辰静双劈手夺箭，一举满弓，紧接着，就听有人轻松地叫了他的名字：

“辰子信！”

是祖宗。

辰静双愕然转眼，那人正得意洋洋，扬眉吐气道：“我赢了！”

接着再次转身——猛虎身上七处血流如注，已逐渐放缓了步伐——宋如玥又连射三箭，在虎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中，将它射倒在地。

众人去捉虎，辰静双手一松，险些掉了弓。

宋如玥接下来控马的步调堪称悠闲，绕着他溜溜达达转了三四圈，矜持地端着笑意，问：“一头虎等于几条鱼啊？”

辰静双后背都湿透了，被风一吹，像结了层冰一样。只不过祖宗还好端端的，他啼笑皆非：“六条吧。”

宋如玥高高挑起了眉：“陛下十支箭，射中了几条？”

辰静双也笑了：“五条吧。”

宋如玥终于喜形于色：“那岂不要算我赢？”

她许久没这样神采飞扬，辰静双笑道：“好像只能这样算？”

接着上上下下将她瞧了个遍，直至确认她一个衣角也没损伤，这才放下了心，一个激灵，背后冰层中重新冒出一股活人的热气来。

宋如玥任凭他打量，得意道：“我早说我宝刀未老……就这份身手，军中几个赶得上的？”

“是是是。”辰静双顺着她，“我们将军功耀千秋，谁比得上？”

宋如玥却察觉了什么，一端他下巴：“有本宫这样的良将，陛下又忧虑什么？”

辰静双眼神一动，失笑道：“别闹。没有的事。”

——话是这样说，可是，他的目光却轻飘飘地扫过了左右大营那些欢欣雀跃的人。

帝王秋猎，虽有猛兽助兴，但从某处忽然窜出一头虎，还是冲着他和宋如玥而来……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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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自然是满载而归。宋如玥猎虎实在惊人，一时风光几乎盖过了辰静双射鹿，成为朝野上下的谈资。

这位“碧瑶将军”的功绩，又被翻到了皇帝案前。

——不过至少秋猎当天还没有。

秋猎当天，帝后同归望凤台，前脚才更了衣，后脚，就听说吕乔要求见皇后。

宋如玥已经累了，但辰静双在场，她总要伪装出一副好精力，因此跃跃欲试地宣见。

吕乔一脸憔悴，唯独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见了宋如玥，她头一回这么乖顺地跪下，但并没有口称娘娘，而是梗着脖子擡着头，直愣愣地问：“您是碧瑶将军？”

宋如玥被她问懵了。

她这个身份，大约在五百年前，不就被辰恭昭告天下了吗？

她下意识反问：“我不是，谁是？”

吕乔好像每说一句话，都要愣半天的样子：“那，我数次不敬，您……您怎么不惩治我？”

宋如玥更费解：“我是皇后，不惩治你，你也没这疑问。皇后不能惩治你，碧瑶就能了？”

吕乔：“可碧瑶大人……”她哽住了，惶惑的目光转向辰静双，“陛下也从来不提，难道也不知此事？”

辰静双：“……”

宋如玥叹了口气，问明月：“钟灵呢？叫她来，问问她是不是磕到……”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了。”

“没有！”吕乔这回反应得很快，“您挂印归，绝口不提，陛下为什么也不提？”

辰静双：“……”

他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恼了：“难道就无一丝可能，是朕愿意依着她的心思么？”

宋如玥：“与你说这些，有什么好处么？”

“以碧瑶将军功绩……”

“我打那些仗，到头来就为了吓唬你一个小女孩？”

吕乔哑口无言，半晌：“可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