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
钟灵
钟灵仔细看过宋如玥伤势,心中虽不认可,却只好问道:“将军的伤,有两种治法,却要容我先问将军一个问题。”
宋如玥:“怎么忽然这样拘谨?说吧。”
钟灵为她拢了拢衣服,从她背后叹了口气。宋如玥被她叹得痒,又被她按着不能动,一时以为这是某种酷刑,已身不由己地笑了。
未及说话,就听钟灵正色道:“将军这伤本就凶险,又屡屡牵动,伤上加伤;心情也郁结,不利疗养。将军此时不觉得什么,可若再不好生医治,恐怕再受到什么刺激,顷刻就要不好。眼下有两种治法,其一,请将军听我的劝,别再动神劳思,即刻做个闲人,深居简出,平日里注意饮食,遵从医嘱,如此养个三年五载,也就罢了,往后能与常人无异,长命百岁,老当益壮,不在话下。”
她在此处顿了一下,期冀着宋如玥这头倔驴能就此心动,抛出几个问题,她再慢慢诱劝,让她将这伤养好。
可倔驴就是倔驴,宋如玥想都不想,连一旁明月猛然亮起来的目光都视若无睹,只问:“其二呢?”
其二……
“其二,”她慢慢道,“我暂且用针,为将军封住经脉,可令将军近日行动无碍。但此举必会留下后患,待取出银针,即刻便死也有可能。哪怕侥幸不死,因伤处未得及时医治,也会落下病根,余生有个什么喜怒哀乐,就会牵动心脉,甚至有生死之危。哪怕一生平心静气……也会折寿,活不长久。”
她话音刚落,宋如玥便紧跟着问:“近日行动无碍?和受伤前一样吗?近几日?”
钟灵:“……”
钟灵恶狠狠道:“因人而异,我不知道。”
宋如玥听她语气不善,终于犹豫了一下。
明月终于得以插话:“这法子代价太大,收效也甚微,显然还是该好好调养,才算长久之道啊。”
钟灵与她一唱一和道:“不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为孝道,也不能如此折损自己的身子啊。”
“——你们别说了。”宋如玥闷闷道。
二人没想到如此轻易,惊喜地对视一眼,钟灵刚挑起的眉还没落下——
倔驴说:“我意已决,钟灵,施针吧。”
她不厌其烦地拉开钟灵方才为她披好的衣服,露出白皙柔韧的后心上,至今仍隐约可见的掌印。
钟灵心一沉,仍拖着不动手,叹道:“将军真是豁出命了。却不知将军如此,王上会有多伤心啊。”
宋如玥不答,只低声道:“全是我咎由自取。子信怨我恨我,自有分说,还有什么伤不伤心的。”
她这话懊恼颓丧,全不像是她说的。钟灵在家是独女,一面无奈施针,一面暗暗惊疑:宋玠于宋如玥,真有这么大影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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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钟灵拗不过宋如玥,高央等人也拗不过宋如玥,没有辰静双暗中助力,天铁营绑在一块儿都拗不过宋如玥。
当时,为了不惊动辰王,天铁营没有在外面大张旗鼓。宋如玥面前密密麻麻跪了一帐篷,都是她熟识的脸,顶着哀求的表情,齐声劝她歇下养伤。
高央甚至扶着林荣,道:“殿下,林统领的腿也是为您而伤,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可曾考虑过林统领的感受?”
宋如玥油盐不进,只讲了钟灵施针前的劝诫,就连神色也不执拗,只道:“针,我已经逼钟灵施了。你们若不让我去,让我在后方独自心焦,也无妨。”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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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宋如玥当即就穿戴盔甲,以神出鬼没的“碧瑶”身份,沿着山谷至辰军营地沿线寻找。可是三五日间,她领着天铁营几乎将这些地方翻了个遍,既没有找到何俊等人,也没有找到他们留下的任何痕迹。
虽有钟灵在侧,可是宋如玥的身体终于难以为继,脸颊上整日烧着殷红颜色。一日钟灵唤她,她开了开口,竟发不出声音了。
“如此不行。”钟灵斩钉截铁,“高统领,不能任她这样下去了。”
高央满脸愁色:“殿下这回软硬不吃,一提辰王就翻脸,谁能拿她怎样?”
钟灵暗暗怒其不争——她自幼聪明过甚、胆大心细,这些年,更是逐渐坐拥一种超脱的目光,因此,反而很难理解常人所以为的困境——保险起见,她问:“将军究竟丢了什么,天铁营诸位可有线索?”
高央摇了摇头:“只知是极重要的东西,具体的,殿下不肯说。”
钟灵见他憨,索性低声直言:“是玉玺么?”
她先前就有这猜测,被宋如玥否决了,但也只是动摇,并未完全轻信那厮的鬼话。
高央却没料到她问出这话来,一震,惊疑地瞪着她:“殿下不是已经说过不是了吗?再者,玉玺事关重大,怎会说丢就丢?又怎会丢在何俊手上?”
钟灵:“将军有多信任你们天铁营,高统领也不是不知道。”
高央仔细想了想,断然摇头:“丢了玉玺,哪怕是殿下,想必也不能如此不动声色。应该不是。”
“将军素来胆大包天,天大的事也沉得住气。”
高央却认为玉玺超乎寻常。
“那也不会是玉玺。天底下,没有胆子那么大、那么沉得住气的人。莫说殿下还带着伤。”
钟灵深吸了一口气:“好。你确定。”
高央:“我确定。”
钟灵心一横。
“既然不是玉玺,那么,我不得不做一回主了。将军烧得厉害,再这样下去,起针之日必会丢了性命。”她示意高央附耳过来,“眼下她都烧糊涂了,还有什么对付不了的,直接药过去,扛回营地,不就结了吗?”
高央:“……!”
他简直震惊了。
他素来只知道钟灵聪明,跟夏统领好像有点什么,可是没想到,这人还这么狠,狠似宋如玥……不,比宋如玥还狠。宋如玥是从来只有她药人,没有人药她,而钟灵这貌不惊人的小姑娘,一张口就要药了这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