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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信人

传信人

张湘是天铁营一个资深的小角色。他不到七岁时就开始受训,年龄一到就进了天铁营,正好接下了“护送公主出京”这一任务。

他温厚手软,宋如玥开始习武时,第一个放倒的天铁营将士就是他。因她才学武不久,张湘还被身边弟兄们好一顿打趣。直到下次比武,他下手撂倒了几个,众人才知消停。

——可饶是在天铁营中不起眼,他在家乡也是个香饽饽。出京前他收到的最后一封家书里,还说他家的门槛都被什么王家的李家的赵家的媒婆给踏破了。他倒是心心念念着幼时邻家的姑娘,得知她已许嫁,还扼腕良久。

然后,就是随军千里,没有然后了。

三天前的夜里,他正在宋如玥账外轮值,听着了那信使疯疯癫癫地惨死。片刻,高统领也匆匆出去了,宋如玥在帐内唤他:“张湘!”

他便低头入内,看了一眼那信使的尸首,果真惨烈,已隐隐动了恻隐之心:“属下在。”

殿下说话倒是一贯的利落:“我有句话要带给辰子信,事关重大,不宜留下书信,你亲自替我跑一趟。”

张湘道:“是。”

宋如玥招他到近前,低声道:“你带上两人,去告诉辰子信,玉玺仍在我手里,但我为了助皇兄从辰恭处脱身,会默认将玉玺交给了他。我知道辰子信不放心,你只叫他安心,无论皇兄是何立场,七日之内,我必然带着皇兄归辰,悉听发落。”

饶是张湘在天铁营资历深厚,也被这番话惊得擡起了头。他目光在宋如玥中衣上那痕血迹上掠过,落到她脸上,一瞬间起了和太平时候一样的笑意,以为这又是他们殿下一个不知轻重的玩笑。

没有。

他们殿下的神色郑重极了,眉心微微皱着,眼底有些疲倦:“皇兄究竟是忍辱负重还是贪生怕死……很快,就有答案了。”

张湘:“!”

张湘还顾不得别的,已经脱口而出:“若是如此,茍统领——”

“不错,”宋如玥道,“茍易的事,我也记得,必定给你们一个明白交待。”

张湘激动得眼眶发热,忙低头大声应道:“是!——属下即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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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湘是就此怀了一番热切的心,披星戴月去找辰王,恨不能插翅而飞,转瞬就回去复命。然而天不解意,他这一路并不顺利。

他们刚出营,还没到明漓关,就被燕军拦截,检查身上令牌。张湘当即出示了辰王妃令牌及手令,可那支燕军小队并不肯放行,反要将人带走扣押。天铁营诸人皆是精锐,虽不怕冲突,却不能不顾及辰燕之交。其中一个叫王丘的,当即问道:“辰燕之盟刚刚达成,如今你们便不认辰王妃手令了,是何居心?!倘或辰燕之盟因此瓦解,种种后果,可是你等能承受的?!”

从前的皇宫禁卫,一开口依然能唬得这些边境士卒一愣一愣的。这支小队为首的也才是个年轻人,怕还没有出京时的张湘那么大,听了这话,便怕了,与左右暗暗商量良久,才换了张笑脸,道:“并非我们有何居心,只是前些日子有人假拟了辰王妃手令,被当场识破,好悬一场祸事。为此事,上面下了严令,叫我们严加排查,以免再有人假拟辰王妃手令,趁虚而入。”

天铁营几人对视一眼,张湘道:“不知是何人假拟辰王妃手令,所为何事?”

“这……”年轻的小头目面露为难之色,压低了声音,“这却不能外传。只是,那些人看着就是些平民百姓,顶多是些草莽英雄,所以我们才一见就察觉了不对。诸位倒是一看就出身军营,可正因如此,更需仔细盘查,得罪了。”

草莽英雄……天铁营三人再度对视,都知道逢此乱世,些些乱匪贼寇不足为奇,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为此耽误行程,实在心焦。

张湘道:“你既知我们是出身军营,想必也知道军令如山,耽搁不得。我们奉王妃之命,实有要务在身,还请通融。”

年轻头目道:“兄弟,我们……也是军令如山啊。”

张湘放软语气:“贤弟,大家都是奉命行事,我们不便为难你。为着辰燕之盟,也不好冲突。你看不如这样,我们几人随你回去回报上级,你放我们这位兄弟过去,若有不妥,你杀了我们这些人质,为时不晚,如何?”

年轻头目犹豫了一下。

他与其说是年轻,不如说是年少,胡茬都还没有长出来,嘴巴一圈是柔软的绒毛,显得人也柔软起来。他左右看了看,又跟左右商量了商量——也都是一群少年——终于再次过来,歉然道:“此事……我们也要回禀上级。”

就这么一来二去,层层上报,虽有张湘等人紧逼,也耽搁了一整日。最终,这支燕军从三个天铁营将士中选定了张湘去传令,其余二人扣押为质。几人约定,三日之内,张湘会亲自接王丘等二人原路返回。

而后他一骑绝尘,匆匆而去。

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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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抵达辰静双所在的断水关时,也险些被人阻拦。那守营士卒竟不认王妃手令,横枪在前:“王帐在此,你若闯营,格杀勿论!”

张湘急得百口莫辩。正当此时,幸好过去一个熟悉身影,他忙叫道:“郭琦!郭兄!”

那熟悉身影正是郭琦。当年天铁营初次随宋如玥入京,他们二人倒是颇为投机。郭琦认出他的声音,虽然暮色降临,人只剩了一个剪影,仍策马过来:“张兄?”

“正是!郭兄,我奉命随王妃出使,王妃有话托我传给殿下,请郭兄代我通传放行。”

郭琦愣了愣:“代为通传?”而后一看那拦人的士兵,便皱了眉,敲打道:“殿下待王妃情深,眼下尚无谕旨,你们倒是自作起主张来了!何况此人是碧瑶将军麾下,由得你阻拦?!下去,自己领十军棍,长长记性!”

张湘张了张口,见他只是嘴上凶,这十军棍不见得打坏了人,才定下心来,细琢磨起郭琦这几句话。这一琢磨便暗叫不妙,忙道:“郭兄,我听这意思,殿下和王妃——”

郭琦“嘘”了一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张兄你也是倒霉,就跟着碧瑶将军多好,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派去王妃身边了呢?”

张湘急道:“王妃怎么了?”

郭琦道:“今早刚得的消息,王妃将玉玺转手宋玠,王上措手不及,眼下军中颇有微词……我看……王妃的处境不大妙。”

张湘倒吸一口冷气:“王上怎么说?”

郭琦是个实在人:“王上动了大怒,虽然不肯对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发脾气,但今日一整天没用膳。方才笙童去进,也被撵了出来。张兄,你若是为王妃求情来的……我看还是留步吧。”

张湘脸色开始发白。

他没料到那消息来得那样快。但是他听了郭琦这番描述,有点怵,一时没能深思。

他定了定神,道:“没事,请郭兄为我通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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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却比郭琦说的更为棘手一些。

张湘进了王帐,心里就咯噔一声——王帐里的气息闷闷的,灯是新点的,连火苗都还是星星点点的。笙童正收起点灯的东西,怯怯瞄了一眼辰王,又深深看了一眼自己,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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