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
黎明将至
跟在宋玠身边的人,也都是卢余精挑细选的,人多势众。只是他到底低估了天铁营的实力——这与当年仓促出逃的皇宫禁卫们不同,已经是一支百战之师了。
尤其卢余倒下后,救下宋如玥的天铁营将士立刻向四周打出“无事”的手势,双方士气大变,天铁营很快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高央大声道:“黎国经不起战事,不要留活口!”
这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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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三更,酒肆内就清了场。高央分了一半天铁营将士整理现场,一半继续看守宋玠,至于他和剩下几个人,则转而去查看宋如玥伤势。
这些人训练有素,连宋玠看来,都是无可挑剔的。
而这短暂的功夫,宋如玥已经睁开了眼睛。她侧过身,用力咳了好几声,才经验丰富地再次咳出一口血,脸色都因用力而红润了起来,不过之后,眉头也确实舒展了些。
紧接着,她转动眼珠,直到视线穿过人群盯住了宋玠,才笑了一下。
宋玠不再犹豫,向她走去。
这一回,没有人拦着他。宋如玥微笑着看着他过来,好像小时候赖在床上,等着皇兄给自己讲一个睡前故事。
等宋玠走近了,她伸手握住他的手:“皇兄。”
宋玠擡手抚去她脸上的血,轻声道:“先别说话,皇兄不走。你好好睡一觉,让他们好好给你包扎起来,不然以后留了疤,多不好呀?”
宋如玥点了点头,只是笑:“你们……放心,我躲开了。”
“好。”宋玠温柔地答应她。
“我受伤了,要先睡一觉,天亮了就叫醒我,皇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总算死了,我们总算能……好好聊一聊了。”
宋玠强压着什么,柔声笑道:“好,皇兄等你。”
宋如玥用力捏了捏他。可那力道,只像猫儿一样。
她闭了眼,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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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扫尾的工作,不必人多吩咐,天铁营已经做惯了。他们将双方尸首从小门拖去无人处掩埋,从城外打来大量的水,清洗桌椅、柜台、甚至被弄脏的布偶。先前砸倒、砍坏的桌椅被一一复位,打碎的陶器、瓷器被扫出来带走,木器上的刀痕被用蜡修复。
没过多久,这里已经被复原如初。只是最后高央拿起纸笔,写几个字就顿一下,挠挠头,一脸为难。
宋玠问:“你要写什么?”
高央:“回殿下……属下想给掌柜留封信,说我们醉酒后,不慎打碎了些东西,不过很多字不会写,也不知该怎么赔偿。”
宋玠道:“我来吧。”
高央脸红了:“这……这怎么好劳烦殿下。”
“我这样枯等着,也心焦。”宋玠用下巴指了指宋如玥,又不免笑了,“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属下不敢!”
“好了,把笔给我吧。”宋玠从他手里把笔顺过来,“幸好这丫头抱的是我的左手,否则,还真连字也写不了了。”
高央还没这么近地听别人管这无法无天的货叫“丫头”,一时有些不忍直视,被吓得手一松。宋玠好像觉得有意思,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几年不见,这丫头还是这么任性,辛苦你们照顾她了。”
高央:“……”
他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听这启王说话了。
宋玠写完,将笔交还给他。
高央握着笔,欲言又止。
宋玠:“说吧。”
“殿下……属下冒昧,想问一问殿下,茍副统领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宋玠沉默了一下,笑道:“这个问题,你想问很久了吧?”
不光他,天铁营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本来就素有令名,今日所为也算是大得人心,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已经等了太久。
宋玠低头,捋了捋宋如玥额前的乱发。
“等安乐醒了,我一并回答你们。至于现在,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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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还并不知道,有另一件事迫近了。
——数日前,永溪皇宫。
辰恭在龙床上躺着,睁着眼睛。
他有一点睡不着——或许,不是一点。
他有种预感,自己虽然称了帝,但天下最终不会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已经活了四五十年,人生已经走完了大半,他也知道,这份预感并非全无支撑。
兵力、人心、军饷银钱。
而登上帝位,也与当年登上王位的感觉不同。为帝是一件比为王更复杂的事,远的不说,光是诸侯国之间的制衡,就足以令人耗尽心力。何况他篡位凭的是一腔怨愤怒火,不像当年继位登王时,指点江山,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