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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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派出和谈使团的第二天。
宋如玥叫人日夜照看着西凌大都的动静。她臂膊上还有伤,用着西凌药草,到底还有些不适应,整日都不大舒服。这会儿正在坐在榻上,烦躁地把那些草药往下撕。
钟灵叹道:“将军,那好歹能止疼。您往下撕了,是要靠多喝热水么?”
宋如玥怒道:“疼又疼不死个人!”
“那我给您按按经脉吧。”钟灵凑过来,“好歹舒服些,也平复平复您的心绪,免得您郁结于内,又不利于调养内伤。”
宋如玥便一个鲤鱼打挺放了挺。
这段日子,连她都睡不好觉,眼下好重一片乌青。就算睡着了,钟灵听着,也不安分,什么“皇兄”“子信”,有时候还拽着被子喊什么“萨仁”,终归不像是美梦。
她一边给宋如玥按着,一边重新制了药,给她涂好。
钟灵按摩的手艺,算是家传,少顷便按得人筋骨舒畅。宋如玥又是个嘴上不知轻重的,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忽然道:“钟灵。”
“欸。”
“以后,不如你随我入宫吧。”
钟灵:“!”
她触电般撒了手:“将军,我虽感念您对我和小叔救命之恩……可您这是要做什么!”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宋如玥睁开一只眼睛,莫名其妙地看她:“我叫人给你收拾个住处,你没事了,就去给我这么捏上一捏,多方便。”
钟灵:“……”
钟灵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就为了这啊?”
“不然呢?”宋如玥警觉:“难道你对辰子信有不轨之心,或者对我有不轨之心?”
钟灵送了她一个天大的白眼:“草民消受不起,您可歇歇吧。”
宋如玥涮了人,尾巴便翘到了天上:“这不歇着呢么?肩膀再捏捏……欸,没让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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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被揍了,宋如玥竟放松了。她自己知道调节状态,此时该算计的都算计完了,便合了眼睛,声调也像醉猫儿一样:“我看,你跟夏林,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钟灵也少见地有些赧然,笑道:“将军还管这个。”
“不是我夸大,”宋如玥闭着眼睛跟她吹嘘,“天铁营这些人的底细,我可都清楚得很!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
钟灵便真想了想:“从未听他说过家人。”
“夏林是自幼过来的,没听说有什么亲人,就连夏林这名字,都是袁进……啊,就是当时林荣的顶头上司,帮他取的。”说到这个,宋如玥也有些唏嘘:“天铁营中人,多与亲人离散,甚至举目无亲。我看旁的将士马革裹尸后,到底有个收骨的人,或为父母妻儿,或为好友兄弟,唯独跟着我的这些人……唉,孤孤零零的,除了我们,也再没人知道、没人记得起来了。”
钟灵道:“那么,他是哪里人呢?或许等他老了,可以回去找一找。”
“据说是陈州人,林荣有一次闲聊时提起,他童年有陈州口音。”
钟灵一怔:“陈州……那么远啊?”
宋如玥笑道:“怕以后走得远吗?”
钟灵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想着,他小时候,一个人从陈州漂泊到永溪……无依无靠的。”
宋如玥没答话。
钟灵便以为她是睡着了,正要小心把她摆正,忽然宋如玥抓住了她胳膊:“别动。”
她侧耳细听着什么,钟灵也仔细听,但耳力终归不及她,才听到了一点模糊的声音,宋如玥已经弹了起来,七手八脚地裹绷带、穿衣裳、系盔甲,动作之熟练,几乎人眼都捕捉不到——她弹起来,直接走帐帘附近里去拿枪,脚步都并未停顿,已经穿戴整齐,掀开账帘:“林荣!”
“属下在!”
“西夷大都有动静了?”
“是!已经着人去问了,此时盯梢大都的是夏林,那边,也应当马上有消息传回!”
“好!”宋如玥痛快一笑,忍不住连呼了三个“好”字,一声高过一声,一个痛快过一个:“传令,准备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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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尼日央守城将领央了一下午,自以为是好容易说动了他,觑着辰人这两日守备松懈,将城门侧门略开一条缝,仅容一人通过,放他出去。
他对这个机会如获至宝,殷勤地跟着一队将士去开门。去前也看过了,此处辰军如昨日一般惫懒——认定了这是一处偏僻的小门,很可能都废弃了,并没有什么看守的意义。
厚重的城门,一点一点研错开来。
乌尼日在城内急得抓耳挠腮,手心里满是汗。随着相错的角度一点点加大,从漆黑沉重的缝隙里,他仿佛看见了甜美的生天……谁知,眼看着就要错开一线,却忽然有人低声疾呼:“关门!关门!”
乌尼日一见城门要关,刚飘起来的心忽悠一下,忙抓住人:“关什么关!凭什么关?!快放我出去!”
“大人别急,”那人道,“城楼上有人看见,辰军发现了咱们在开门,已经报给首领知道了!”
乌尼日都带了哭腔:“啊?那……这……这怎么办?!他们不会趁着这机会打进来吧?啊?我还能不能出去?!”
没人能回答他,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半晌后,乌尼日绝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头埋到了膝盖里。周围士兵彼此看了看,没敢上前,默默对他行了礼,就要去收回开城的物事,离开此处。
就在这时,事情又有转机。
一个气喘吁吁的士兵跑过来:“大人!大人!可以继续开门了!外头那辰人盯着门看了半天,见咱们城门没动,又回去跟人喝酒去了!”
乌尼日大出了一口气,一骨碌爬起来扑向开门机括。原来此人方才暗暗偷瞄,已经偷得开城技艺,一扑一拽,城门顿时开了缝隙,他顾不得周围如何,忙箭步蹿出去,左右看看,蓝天,白云,辰人营地,无一人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