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者
死而复生者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华英道。
如今已经下了朝,辰国首辅华英、吏部白彧、并着几个重臣,忧心忡忡地挤在辰静双的书房里。
齐王的情况依然不乐观。辰静双敬重齐峣是个少见的君子,果然照齐王妃提议,暂且等着宋如玥,没对齐国动手。齐晟却坐不住了。
齐晟心里也很有道理——上次见过辰王妃,哪里像自己母妃说的那般,哪里是个拿得定主意的人了!
交给辰王妃定夺,不就是交给辰王定夺么?齐国的事,交到辰国手上,能有什么好?
他已暗暗使了不少手段,齐国不愿归入辰国的大臣们,大半都投入了他门下,隐隐与齐王的心腹们分庭抗礼。
齐王的心腹们——又以三人为首,分别是齐王妃、安玉詹、钱书仪。
齐王妃身上,颇有些辰阮式的韬光养晦。她对局势看得清楚,对该做什么心里有数,可是平日里只愿被人宠着躲懒,齐峣倒下得突然,骤变之下,她首要的是站稳脚跟,难以立刻放手施为。
安玉詹,老得不能再老,肩背驼得像一只蟾蜍,眼花耳背,虽然德高望重,但也挑不起大梁。
只剩一个钱书仪。
但是,齐晟早就看钱书仪不顺眼了。他就觉得自己父王待他比待自己还看重,父王待自己时有苛责不满,待这个钱书仪!呵!赞不绝口!
钱书仪到底年轻,身份压不过齐晟些。因此,齐晟被麾下群臣簇拥着,竟还真闹出了几场乱子,所幸,辰静双早早压下了。
华英话毕,白彧也道:“臣也以为,首辅大人说得有理。以齐国世子的态度,若继续放之任之,恐生大乱。再过不久,就是秋收,秋收一过,各国粮仓丰盈,战乱必起。我大辰还要分心料理西夷事端,不能由着齐世子如此胡闹。”
辰静双道:“诸卿所言,孤自然知晓,已有对策。”
众臣才论起别的事来,事毕散去。
白彧留在最后一个,待人都走干净了,才问道:“敢问王上,如何应对齐晟,可否示下?”
辰静双瞧着他,不说话。
白彧、白俊叔侄,虽与他关系亲密,当年早早知道了碧瑶的身份……辰静双如今经历了这些事,细细想来,总觉得自己当时办得不妥。碧瑶和青璋的事,除了她和自己以外,再多一人知道,就总是多了一丝风险。
白彧竟又问起了,实在是在往刀口上撞。
白家望族,不亚于谢家;白彧才华过人,深受信任,却也做过扣他信件的事;曾经自己被谢家投毒,昏迷不醒,白彧也并非没有起过篡位之心,事后,他都知道。
此人或许不会借此发难,但是,辰静双不想告诉他。不过辰静双也不会失了礼数,因此只瞧了瞧他,便笑道:“小手段,不值一提。”
白彧若有所感,也就不再多问,垂眸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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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静双的法子,确实只是个小手段,不过,够用。
宋如玥不能露面,他就亲自伪造了宋如玥字迹。宋如玥的字,他熟;伪造起来,也是天衣无缝。
“宋如玥”的字条短短的:“请齐世子稍安勿躁。辰齐二国,利益相关,切忌彼此损耗。”
齐晟拿到,就懵了,因为这两行字好像说得有道理。他又拿了宋如玥往常的字迹辨认,苦寻了一夜,竟也看不出区别。
这下,他师出无名了。
但他此时,已经并非那个从未握过权势的齐世子了——权势的滋味,他尝过了,就放不下。他走投无路,想到了宋玠。
对!反正近来许多事,都由那位启王指点过了。何况,论起皇室血脉,此人比宋如玥还要正统得多呢,虽然眼下不能公开,但身份不似作假……他也不算违背了父王的意思!
他当即揣着纸条,颠颠地跑去找宋玠了。
果然,还是宋玠厉害。他才将那纸条看了两遍,就笃定道:“这并非辰王妃手迹。”
齐晟看傻了,趁着还没彻底被惊喜攫住,忙问:“殿下,何以见得?”
宋玠气定神闲,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辰齐二国”四个字上敲了敲:“单个字迹,倒是都相似,本王也险些错认。只是,当年教她写字的人是我,‘齐’字最后一笔是竖,下头还接着‘二’的一横,她从未写得这么端正。”
——如此,也坐实了宋如玥即是碧瑶的猜测。不过这话宋玠按住了,没对齐晟说。
齐晟的嘴角颤抖着上翘,似笑非笑,狰狞得十分喜感:“但是……这张纸条既然能骗过辰王,仿制它的人……”
宋玠冷笑道:“还能是谁?如此监守自盗,真是令本王不耻!”
齐晟“大惊”:“真是辰王?!”
宋玠只乜了他一眼,表情愈发不屑。
就这一眼,把齐晟吓精神了。
从第一次见面,齐晟就贪恋宋玠美貌,但是,宋玠颇有不怒自威的气场,平日里,齐晟莫名很怕他。他想了想,自己眼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且有理有据,当机立断,又火速揣起纸条,乐颠颠地跑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货也算得“心无城府”了,是个解闷的。
这心无城府,若在寻常人家里、在寻常人身上,未必是什么坏事——可惜,若出现在王公贵族身上,却大半显得可笑;若出现在野心家身上,则显得愚蠢。
齐晟占全了,辰静双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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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辰王妃笔迹有假的事,直接在辰国京中、在齐人聚集地,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背后主使好像铁了心要叫辰静双声名狼藉,话里话外暗示:“除了枕边人,谁能将王妃的笔迹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连殿下都骗过了呢?”
照这架势,辰静双要么承认自己作为一国之君,以此拙劣手段诓骗齐国储君,要么,从角落里找顶绿帽子自己戴戴好,顺便,再拿王妃的声名扫个地。
宋玠对此也颇为关心——辰静双不见得会蠢到只有这两条路,但是,他始终记得当年永溪皇城里,在他软硬兼施的敲打下,辰静双承诺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