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情根种
苏蜀刚包好饺子放进锅里煮，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推门声，跑出来一看，便愣住了：“你怎么回来了？”
如意不满地瞥她一眼，走到石桌前倒了一杯清水喝了一小口，随即嫌恶地说：“不是让你去买东西了吗？茶叶呢？”
她喏喏道：“我以为你走了，还没买。”心中掩不住一阵狂喜，原来他并没有走！
“哦？伤心了？”如意开心地笑了起来，走过去俯身笑盈盈地望着她，语气温柔，“我还要靠小鼠儿养活呢，怎么走得了？话说，饺子煮好了没？”
“啊！”闻言她尖叫着跳了起来，边喊边跑回厨房，“我都忘了，饺子要煮烂啦！惨了惨了……”
身后的如意微微笑了起来，眼底有一丝淡淡的暖意浮现，然后甩开纸扇喊道：“这回我就原谅你，明日一定要买回我说的那些物件！”
“好！我知道了！”厨房里传来苏蜀清亮有活力的声音，以及一股浓浓的面香。
碧草荫荫，江河城畔，相思长，流言短。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苏蜀家中多了一个陌生男子的事很快就被人发觉了，街坊开始指指点点。
首先来敲门的就是隔壁的杨奶奶，老人家是拄着拐杖一路敲打着地面出了自家的门，走两步就停一停，摸索着墙角根过来的，苏蜀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顿觉愧疚心疼，连忙扶着杨奶奶进了院子里坐下，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杯如意刚泡好的冻顶乌龙：“杨奶奶，您有什么事喊我过去就好了，何必亲自过来？”
杨奶奶一生孤苦无依，年轻的时候因为长得太瘦被嫌克夫难生养，一直嫁不出去，但偏生心气极高，就这么心里憋着抑郁了几十年，晚年瞎了一双眼睛。她最疼爱的人就是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苏蜀，她干瘦布满皱纹的手在空中摸索了半天，终于一把握住了苏蜀的手，摇摇头，咧嘴笑出了一口所剩无几的牙，道：“奶奶有事要跟你说。”
只见她转着头，一双空洞没有焦距的眼睛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略带试探地问：“蜀儿，你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
苏蜀张了张嘴，扭头望向一旁好整以暇面带笑意的如意，她悄悄叹了口气，最近出门就发现大家对她的注意又多了许多，平时相熟的长辈们都转弯抹角地打探她和如意的事情，甚至提点她虽无父无母，但依然要注意女儿家的清白问题。别人说她是孤儿的事她并不觉得生气，一是，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二是，她知道他们也是出于关心自己。
而另外一方面就让她比较头疼，最近家门口总是聚集一些面带红晕的少女偷偷在窥探着什么，不用说都是冲着那招蜂引蝶的如意来的。那些少女，大胆的甚至往院子里扔字条什么的，几次都砸在了她的头上，上面写的什么“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之类的词句看得她头大。还有好些送手帕荷包的。如意总是一笑置之，常常会在打开门时故意戏弄一下那些怀春的少女，苏蜀就要在后面充黑脸闭门逐客，就这样她无意间为了美色得罪了不少以往关系尚算不错的小姐妹们。
她有时候恨不得用个麻袋把这爱招蜂引蝶的如意套起来。
如今连双目不能视物的杨奶奶也惊动了，苏蜀又怎能不愁得叹一口气，可恨的是肇事者还在旁边喝着茶看好戏。
她蹲在杨奶奶身边，点点头道：“是的，杨奶奶，我一个从北方来的表哥来到东京城进货，现在就暂住在我的家中。”用如意教她的话去欺骗一个真心待她好的老人家，她的心中觉得十分过意不去，皱着小脸朝如意龇了龇牙，如意失笑。
杨奶奶皱了皱眉头，有些忧虑道：“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还有表亲？你爹在的时候说过你们家已经没什么可联系的亲戚了，蜀儿，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孩子，别太轻易相信别人，外面坏人可多了！”
闻言苏蜀乐了，一旁的如意不高兴了，忍下毒哑这多事老人的冲动，他撇撇嘴，不屑地扭头继续喝茶看书。
苏蜀的心情顿时大好，笑眯眯道：“不会的，奶奶，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一起玩过，只是后来断了联系，这次再遇到纯属巧合，这是好事，奶奶也会替我感到高兴是不是？”
话虽是假的，但孤独惯了的苏蜀终于有了亲近的人却是难掩发自真心的快乐，杨奶奶虽然人老眼瞎，但心如明镜似的，自然能听得出来。她叹了口气，说：“你那表哥在吗？奶奶想跟他说说话。”
苏蜀扭头看如意，眼神中透着无声的恳求，如意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书卷，起身缓步走到杨奶奶的面前，微微一躬，表现得如同温文有礼的书生：“晚辈唐如意向老人家请安，此番有幸再与蜀儿表妹重逢，晚辈也感欣喜万分，他日回到家中必向家中长辈禀明此事。表妹一人生活甚是艰难，日后我们必会对她多加照顾，请老人家放心。”
杨奶奶自是听得满意地点点头，而苏蜀早已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她还没见过如意这般斯文谦恭的模样，如今她开始相信他真是一名书生了，或许他还有秀才的身份？
“你姓唐？蜀儿才十七岁，我也不忍见她无依无靠，你知道一个女孩家最重要的就是将来能有个好归宿，无父母做主总是让人……唉！你若真有心，将来就接她去你家中安置照顾，给她找户好人家，别像我一生受人白眼——”
苏蜀听着心里难受，忙打断道：“奶奶！说这些话还太早了！”她不敢去看如意打趣带笑的眼神，怕再任杨奶奶说下去自己就成了一心盼嫁的怀春少女了，她更怕他会乱想。
如意却状似赞同地点头说：“老人家所言甚是，晚辈也正有此意。”
杨奶奶见情况打探得比较满意，便让苏蜀扶她站了起来，拉着她走去一旁角落小声说：“我听你这表亲态度还算老实可靠，人也斯文，但你们毕竟男女有别，自己要多加留心着点，不过若能亲上加亲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说着，杨奶奶一张老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苏蜀羞红了脸，连忙扶着杨奶奶回隔壁家中。
身后的如意貌似若无其事地继续品茗，其实心中早就乐歪了。以他深厚的内力，自然能将她二人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他倒要看看那小鼠儿要如何与自己“亲上加亲”！
将杨奶奶送回家回来，苏蜀一关上门就紧张兮兮地走过来：“刚才杨奶奶的话你别放在心里，你知道老人家总是爱操心——”
如意似笑非笑地横了她一眼，突然唤道：“小鼠儿。”
“嗯？”她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你知不知道越描越黑，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几句话？”他笑眯眯说。
苏蜀傻眼，他干脆站起身走过来拉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还边说：“来来，让‘表哥’我来教你写这几个字，还有其中的道理……”
苏蜀翻了翻白眼，脸却红红的，她捂着心口处，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厉害！
“蜀儿，蜀儿过来……”
翻滚的云烟间，她看见阿爹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朝自己挥挥手，她开心地跑过去，扑在阿爹的怀中笑道：“阿爹，蜀儿好想你啊！”
阿爹慈爱地轻抚着她的头，问她：“蜀儿的气色看来很好，是不是遇上什么开心的事了？”
她笑容灿烂地点点头，老实说：“嗯，最近蜀儿认识了一个很好的人，蜀儿好像，好像喜欢上他了……”说着害羞得小脸红了起来。
阿爹微笑，又带着些愁苦：“蜀儿，阿爹来就是想告诉你，你遇上的是你命中注定的良人，你终会与他成为夫妻。可你前路劫难重重，命途难定，那人生来身份尊贵，非同一般，若想得到那人的真心，你须付出比他更多的诚心与等待才能开花结果，天道诡变，阿爹所能知晓的也就这么多，希望你能好好保护自己……”
她愣愣地望着阿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蜀儿，阿爹要回去了，记得好好保管我留给你的那两件事物，切勿损坏，谨记谨记！”
看着阿爹的身影越飘越远，黑色的浓浓云烟翻滚了起来，她焦急地追上去，却被阿爹厉声喝住：“不要过来！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她的脚步稍微一停留，阿爹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茫茫黑色云烟之中，她隐隐看见那远处有一座黑色庄严的都城，透着诡异恐怖的光芒——
“阿爹别走！”她从梦中无助地哭醒了过来，傻傻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眼泪还挂在脸颊之上，她抬头望向墙上的画像，慢慢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梦见阿爹了，上次梦见是在一个月前，在她险些在山中被蛇咬到的前一晚，她梦见阿爹叫她出门小心。
她相信，冥冥之中，阿爹的魂魄一定在天上保护着自己。
正怔忡间，薄薄的木板门被“砰”一声推开，如意一身白色里衣走了进来，皱眉望着她：“做噩梦了？”
她抬起头，眼睛里映入他微微皱眉的神情，呼吸着因他靠过来而迎面扑来的温暖气息，心像一下子被填满了一般，没有空洞，也没有惶恐。她微微笑了起来，他是在担心自己，真好！
头一次主动靠近他，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略带撒娇地低声喃喃道：“如意，有你在真好！”
他微微一愣，低下头来看她，看她如同雏鸟见了娘亲一般依赖着自己，一股略带甜蜜的满足感涌了上来，他笑着环抱住她：“别怕，我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