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刘墉人生曲:人生不过一场爱(11)
第12节爱是偷偷的陪伴(1)
每一个孩子,从出生,就是独立的个体,不是父母的所有“物”。那么,就让那孩子立于天地之间,由阳光、大地和每个人去爱他吧!
【爱是偷偷的陪伴】
到福州参加祖国大陆的全国书展,一个出版社的老板开车带我四处跑。
“今天下午没活动,我就不陪你了,因为我得回家陪陪我娘,让我娘看我几眼。”有一天中午,他对我说。
“好极了。”我笑笑,接着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先说你回去陪你娘,又说让你娘看几眼,不说你去看你娘几眼呢?”
“这不一样啊!”他做出一副很有理的样子,“我把自己的事放下,专程回去,当然是去陪她。可是,我并不想看她,是她想看我,所以我是把自己送回去,给她看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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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几天,到了北京,跟个朋友提起这有趣的事。
“你陪他还是他陪你,你看他还是他看你,这中间是大有学问的。”朋友居然也发表了宏论,“就好比我最近新买的房子交屋了,我对我爸爸妈妈说:‘一块儿来住吧!这边房子大,又新又舒服,让我陪你们二老享几年福。’你猜我妈怎么说?”
我摇摇头。
“她说她不用我陪,她有一堆邻居陪,一点都不寂寞。”他耸耸肩,“后来,还是我爸爸会说话,对老太太说:‘不是要她陪咱们,是咱们去陪她。这个老姑娘,没结婚,又是工作狂,咱们要是不陪着她,她非短命不可。’我妈想想,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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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北京大学去演讲,走在校园里。
“真漂亮,尤其这些大树,真是‘有乔木之谓也’。”我说。
“您到新生入学的时候来看,更有意思!”一个学生接过话,“大树底下全睡了人,老头儿、老太太都有。”
看我不懂,他继续说:
“都是从全国各地陪孩子来念书的,好多父母从乡下来,把攒的那点钱全给了孩子,舍不得住旅馆,又舍不下孩子,干脆就往大树底下一躺。躺在这儿陪孩子,多近!”
“问题是,能躺几天呢?下大雨怎么办?”我说。
“是啊!”学生们一笑,“而且孩子也不会让他们躺,多丢人哪!说是老的陪小的,小的能放心吗?总得从宿舍里跑出来看老的,到后来,哪里是他们陪孩子?根本是孩子在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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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台湾地区的朋友陪女儿到美国上夏令营。
“那营好奇怪啊!居然不准家长给孩子打电话,”没出发,做母亲的就跟人抱怨,“要跟孩子联络,只能写信。信到了,也已经周末,是孩子可以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听说那妈妈就住在夏令营附近的朋友家,每天守在家里。到周末孩子可以出营的那两天,只见她看到孩子时搂着哭,送孩子回营时又搂着哭。孩子原本很兴奋地去夏令营,看到妈妈哭,自然也跟着哭,又因为放心不下妈妈,后来竟然说不想回夏令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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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这妈妈比起来,中国旅欧作家欣然写的《中国好女人》中的那个拾荒妇人就高明多了。
那妇人住在离欣然的工作单位不远的地方。有一天,欣然从她门口经过,听见垃圾婆正哼着俄国民谣,于是好奇地跟垃圾婆聊起来。
原来,垃圾婆的丈夫留学俄国,早死,丢下一对母子。垃圾婆在绝望的时候,曾经想带着幼小的儿子一起跳江,总算一念回转,千辛万苦把孩子带大。
但是,欣然问到她儿子的近况,垃圾婆都不说。
直到有一天,欣然参加一个市政新贵的酒会,看见女主人拿出的俄国巧克力,竟然是她不久前送给垃圾婆的礼物,这之后她才发现原来那市政新贵正是垃圾婆的独子。
垃圾婆为了能在每天清晨看见去上班的儿子,却又不希望打扰孩子的生活,只好骗儿子自己留在乡下,却又偷偷住在离儿子不远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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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婆令我想起以前在台北的一个邻居。
一对富有的夫妇,有个活泼漂亮的小女儿,每天早上都看见他家的女佣送孩子上学。
但是有一天,孩子病了。两夫妻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连那女佣也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匆匆忙忙地买菜,匆匆忙忙地回家,又匆匆忙忙地出门,说是去医院陪她家的小姐。
“多亏有这女佣,跟孩子处久了,有了感情。”那家的女主人有一天对我母亲说,“孩子肾不好,不但不能吃盐,连很多水果都不能吃,全赖我们家女佣一样一样选。”
小女孩后来奇迹似的痊愈了。奇怪的是,女佣不见了。
我后来才听说,小女孩移植了肾脏,那时候抗排斥的药还不先进,非要近亲捐肾不可。她妈妈要捐,医生说不合,最后由女佣捐出了一个肾。
女佣说出了秘密——她是那对夫妇领养的小女孩的亲生妈妈。
小女孩不知道,高高兴兴地又由新女佣牵着去上学。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只约略记得有个很疼她的女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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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听朋友说的另一个故事——
从女儿小时候起,就每天陪读的妈妈,虽然女儿上高中了,还是陪到深夜,帮女儿拧好毛巾、挤好牙膏,看女儿刷完牙上了床,为女儿盖好被,亲一下,道声晚安,再为女儿熄了灯,才去睡觉。
但是接连几天,那妈妈半夜起床,看见女儿卧室灯居然是亮的。终于忍不住,去敲门,才惊讶地发现女儿还在念书。
“你不是睡了吗?”妈妈问。
“没有啊!”女儿答。
“我刚才不是为你盖被,还亲亲你,跟你说晚安,为你关灯吗?”
“是啊!”女儿回头一笑,“那是我陪你睡的啊!我看你安心了,去睡了,再起来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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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心里常浮起那几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