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愧疚

这一夜，叶北尘就坐在楚凝裳的床边，破天荒地地恪守了一整夜。

不顾所有人的劝解，执意要在她身边待到天亮。

在一片漆黑与寂静之中，能清晰地听到楚凝裳连绵起伏的呼吸声。

从最开始的不安到如今的随意，不知是否是因为他陪伴在她身边的关系。

叶北尘一整夜都未曾阖眼，困倦也从未席上心头，直到天微微泛起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径直穿破淡薄的云层透过窗棂洒在了他与楚凝裳身，叶北尘这才感到有些困倦。

以往通宵一整夜来批阅奏折的日子数不胜数，所以在楚凝裳身边待至天亮对他来说好像也并不是什么无法忍受之事。

正思索着，床榻上的人传来了微弱的动静。

“唔……”

先是从那苍白一片的嘴中吐出了细微的声响，楚凝裳拧紧了眉，动了动脑袋。

而后一瞬蓦然睁大了眼，血丝遍布整个眼眶，瞳孔张得极大，好似极度不安般。

但下一秒，她眼角的余光很快注意到了在一旁守着她的叶北尘。

侧过头，楚凝裳忽略了他眼睑之下乌黑一圈的一块肌肤，吵闹着叫喊道：“孩子，孩子在哪？让我见她，快让我看看她！”

她这次用力地拽住了叶北尘的衣角，丝毫不在意他疲惫不堪的模样。

叶北尘心一紧，混沌的脑袋即刻清晰了起来。

他抿唇不语，仅是紧紧攥住楚凝裳的手臂，视线却不敢与之正面对上。

他知晓，一切都已经瞒不住了。

楚凝裳见他沉默不语，微怔，短暂性地停滞了一秒，像是一切都凝结了般。

但她下一瞬脸上却是出现了凄惨的笑容，瞪大双眸，似疯癫地询问道：“你之前告诉过我，秋分将孩子抱走了不是吗？孩子呢，快去叫秋分将孩子抱过来，快去啊！”

她拳头握紧，像是要将叶北尘的衣襟硬生生扯碎般。

叶北尘嗟叹一声，向前微微倾身一把抱住了胡闹的楚凝裳。

怀中的她瘦弱不堪，颤抖得厉害，那凄惨的笑容扭曲了起来，不时传出呜咽的抽泣声。

楚凝裳紧咬着下唇，满眼是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瞳孔。

叶北尘心疼不已，却是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能用温暖有力的怀抱来宽慰她悲痛欲绝的心情。

倏地，楚凝裳蓦然觉得心头一痛，像是有跟无形的针刺刺进了心脏深处般。

血液沸腾着，叫嚣着要冲破胸腔。

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胸腔，这种熟悉的感觉……是金蚕蛊又发作了！

她忍着心理与身体两大痛苦，硬是一声喊叫都没从口中泄露而出，她轻声对着叶北尘说道：“让我，看一眼孩子，不管她如何了……让我看一眼她。”

像是绝望后最后的恳求，楚凝裳的话语虽虚弱却无比坚定，她非要最后看一眼孩子。

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毕竟宫人早就按照叶北尘的旨意将孩子处理了。

他们皆不说话，楚凝裳又怎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像是再也无法忍耐，她不顾形象大声地哭喊起来，没人上前来阻拦她。

而一直等到楚凝裳终于哭够了闹够了，她擦干净眼角最后的泪，眼眸早已红肿不堪，不忍直视。

随即，她安静地坐在床榻上，像是变了个人般面上平静得如波澜不惊的水面。

只是在那混浊的眼底之下，有深仇血恨正在翻滚。

是叶北尘害死了她的孩子……

她那可怜的孩子，自己甚至没能见到她一眼，便永远地消逝在了这个世上。

整个孕期，她都被叶北尘折腾来折腾去，孩子定是怪她怨她。

没能给他一个安定的生存环境，不愿做她的孩儿了。

楚凝裳蜷缩在床榻的一角，抱住双腿膝盖，将头埋在膝盖前。

悲伤与恨意流转在眼眸之中，像是快要崩塌了一般。

年儿见状，上前紧紧抱住她：“娘亲，你不要伤心了，再哭下去眼睛就不好看了。娘亲不是还有年儿吗？年儿一定会加倍听话，以后也会更加乖巧听娘亲的话，用功读书，不让娘亲失望，所以娘亲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年儿看你哭，会心疼的……”

年儿软糯的祈求声触及到了楚凝裳的泪腺，更是绷不住地泪水争先恐后地逃出眼眶。

她将下颚轻轻放置于年儿瘦小的肩膀上，紧紧地回抱住他。

“娘亲……”

年儿见楚凝裳哭得更厉害了，慌忙不已。

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说得不对，惹得娘亲更是伤心。

楚凝裳却是摇摇头，轻笑着出声。

“谢谢年儿，你说得是，娘亲还有年儿呢，娘亲不会哭了。”

她温柔地抚摸着年儿的脑袋，瞧着他担忧自己的模样，心中酸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