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黄家婚事 - 海国遗梦 - 东海龙女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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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黄家婚事

这三个少女都只在十四五岁年纪,相貌生得颇为相似,都是圆圆的脸儿,杏核似的大眼睛,所着衣衫也均为黄色,若不仔细分辨,当真是分不清楚。

少女们围着老者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无非是说今天娘又摘了什么鲜果子来哪、学会了绣什么新花样哪、今天门口的兰花又开了几朵哪……十句倒有九句半是不打紧的废话。那黄衣汉子夫妇连声责斥,喝令不要尽缠着爷爷,但那几个少女显然是被娇宠惯的,哪里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老者也是喜笑颜开,虽然一时也听不清孙女们叽叽喳喳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还是连连点头。

我站在旁边,心里突然有些酸楚。如果父王在我身边,想必我也会一样地向他撒娇吧?他那只宽厚的龙掌,是不是还会那么柔和地抚过我头顶的小小金角呢?

幸得那老者突然想起我来,连忙从孙女们的纠缠中拔出身来,回头叫我道:“小姑娘,你来跟我的乖孙女们认识认识。她们天性调皮,一点也没个闺秀样子,你可不要笑话。”

这一句话,又引来少女们一阵娇声嗔怪。但她们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立刻围了过来,对我问长问短。但这一番乱了下来,她们得知我姓白名莹,我也弄清了她们这家人姓黄,共有四个女儿,这三个都是小的,分别叫黄杏、黄飞、黄亭,还有个姐姐没回,名字叫做黄月。

说到大姐黄月,黄老者脸色又是一变,气恨恨地说道:“那个死丫头,回来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黄父黄母不敢多说,连忙迎了我进屋,屋内面积不大,三进小轩,还带着个小小的后院,布置得却十分整洁。黄母去烧茶做饭,三个少女只顾与我谈笑,黄老者在一旁喝茶,不时笑着看我们一眼。黄父不擅言辞,但看得出心地厚道。

一时饭毕,天已黑了,黄杏带我去一间小房,里面床褥一应俱全,又劝我早些歇息。正说话间,忽听院门“呀”地一声,有个女子叫道:“爷爷、爹、娘,我回来了!”黄杏“呀”地一声,笑道:“是我姐姐回来了,今日爷爷定要骂她了。”我有些好奇,但人家私事,我又不好再问,倒是黄杏快言快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啊,不就是我姐喜欢戴家的阿胜么?可我爷爷总嫌人家门第寒酸,怕她过去受苦。早上姐偷偷出去见阿胜了,爷爷气哼哼地赶了出去,没找着姐,却把你给带回来了。这会爷爷定是要罚她啦,我们得赶快避避,免得受池鱼之殃。”

她吐吐舌头,小鹿般地跑出屋去。我掩好房门,躺回到床铺之上。忽觉一层淡淡白气四下腾起,瞬间如一层薄膜一般,蒙到了板壁之上。

我认出那是隔音的法术,想必是黄家要说什么要紧话儿,唯恐我这外人听了去。我虽不想探听人家隐私,但独自一人事涉异地,不得不多留心一些。

不过这隔音的法术原也粗浅,我只轻轻向板壁上吹了口气,那处白膜便渐渐淡化下去。我耳目灵敏,外屋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只听“吱呀”之声不绝,好象是黄母正在摇动纺车,纺着棉线。

过了片刻,只听屋外黄老者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回来?都出去野了一天啦。”

那黄月却不做声,黄老者顿了一顿,压下火气,苦口婆心地说道:“月儿啊,你也知道爷爷我是疼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又不是不许你嫁人。只是我劝你嫁给家民,又有什么不好?他们民鸟可是神鸟后裔,外形长得标致,天生又有御火之术。你要嫁给这样的夫君,一生一世都有享不尽的富贵。”

那女子似乎性子娇纵,嗔道:“我嫁给家民干什么?就因为它会御火么?我要一个会御火的夫君做什么?我做饭的时候自己会点火摺子,也不要它帮忙生火!”

黄老者耐着性子劝道:“那你至少可以嫁给阿原啊,昨天他父母也来求过亲了,他天生有一根神奇的尾羽,其上暗含世上无双的奇毒。再厉害的猛兽精怪,都经不起他尾羽一蛰,当即便能毙命。你嫁给阿原以后,管保没有人敢再来欺负你。”

黄月赌气道:“哪天我惹恼了他,他也用那根尾羽蛰我一下,才叫好看呢。”

黄老者气得浑身发抖,说道:“照你这么说来,只有你那个戴胜鸟儿才叫有出息么?头上长一把大扇子般的羽冠,看上去很了不起么?”

那女子跺脚道:“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他。他有什么不好?你觉得他头顶的羽毛不好看,我倒觉得夏天可以用来扇凉风,方便着呢!”

她提高声音叫道:“再说,我已经把祖传的玉环都送给他啦,又怎么能够反悔?”

黄老者大怒,叫道:“什么?你怎能把我家的传世宝环交给那个臭小子?想当年这玉环乃是我爷爷任西王母使者之时,蒙王母所赐,总共正是一对。咱们家视若传家之宝,一直代代相传。直到我年幼之时,为了报答杨公的救命之恩,这才送他一只玉环,以颂祝他公侯万代,处世行事都象这玉环一般的洁白无瑕……眼下只剩一只,我是打算你招个有权有势的女婿,咱们作为你的嫁妆,郑重其事地送给他,也万望他庇护我们一门老幼……你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随随便便地把这么件重要的宝贝给送了出去?”

黄月被爷爷一顿斥责,心中委屈,被娇纵惯了的性子也冒了起来,哭叫道:“我就要!我就要!阿胜他哪点不好?你无非便是看他家境贫寒,可那是因为秉承他家的祖训,又不是他不懂生财之道!象咱们这山里的人家,要真想有个家财万贯,难道又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么?”

她这番言语,我听来语声却极是熟悉,心头一动,顿时想了起来:“这不正是晌午时分,在桐树下与那戴胜鸟化作的男子幽会的那名女子么?难怪当时那男子叫她月儿,原来是因为她的名字叫做黄月。”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黄月爱那戴胜鸟,她爷爷却又望她嫁给别人。”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我吓了一跳,悄悄透过板壁缝隙看出去:只见油灯之下,外屋共有四人,黄老者一扫那种慈爱的长辈风范,气急败坏地站在当中,他面前的地上却倒着一张凳子,想必是刚才被他盛怒之下一脚踢倒。黄父黄母齐齐跪在地上,一个妙龄女子坐在墙角一张椅上,撅着一张小嘴,手中不停地撕弄着一朵枯萎了的紫花,果然正是那白日里化鸟飞去的黄衣女子。

那黄老者被孙女一阵抢白,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白须不停颤动,一手揎起袖子,嚷道:“我倒不知那姓戴的小淫贼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我今天也不与这小淫贼共生了,我……我要去问问戴学敏,他到底是怎么教育自家儿子的!”

忽听外面有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说道:“在下戴学敏,特来贵府拜访,不知肯赐见否?”

黄老者以完全不似他这个年纪的敏捷速度,飞扑到门前,一把拉开门扇,喝道:“戴学敏!你来得正好!看看你的宝贝儿子把我家孙女儿败坏到什么地步!”

屋外淡淡的星光里,站着两个男子。一个年轻些的,正是我白日所见那只戴胜鸟化作的男子,刚才听黄家爷孙说话,我已是知道他名叫阿胜。另一个约有四旬开外,身着儒服,头顶方巾,一手还轻拈着颌下几缕修剪得十分整齐的长须,样子十分斯文。想必就是戴阿胜的父亲戴学敏了。

只见他对着黄老者一揖,开口道:“世伯言重了,年少慕艾,食色性也,圣人都不可免,何况我辈俗子?”

黄老者皱了皱眉头,似乎被他的酸腐之气噎住了喉咙,他本是一肚子责骂的话,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戴学敏斯斯文文地向黄父黄母一揖,说道:“两位世兄世嫂请了。”黄父黄母连忙回礼,想要邀他进屋,又偷眼看了一眼黄老者,终是不敢开口。

黄老者没好气道:“谁是你世兄世嫂?我黄家当年贵为西王母使者,你戴家山野人氏,与我家哪来的世交?”

话音未落,只听黄月大叫一声:“爷爷!”语气中甚是气恼。

戴学敏不以为忤,微笑道:“戴家出自山野,历代之中未曾有过任何显赫之人,这也是众所周知之事。但戴家世居九嶷,一向安分守已,以耕读传家,虽算不上门庭赫赫,却也是清白门户。黄世伯,戴家一脉,只有这个犬子,人品倒也端方,他对贵家大小姐又十分爱慕,今日更蒙大小姐以贵族玉环相赠,本人便斗胆连夜带犬子前来求亲,家中贫寒,唯有《诗经》一部,乃是秦时古籍,还算得上一件珍物。戴家愿以此书为聘礼,与贵府结为秦晋之好,万望世伯恩准。”

他这一番话说得连我都暗暗点头,借着月光也看得清楚,只见他身上衣衫简朴,袖肘之处也如其子一般,打有两个补钉。身为妖精,想要得家财之富,真是手到擒来,可是听这戴学敏却一直是安贫乐道,虽是有些读书人的酸气,却也不失有几分风骨。他那儿子与黄月又确是两情相悦,依我看来,结亲也是一门喜事。

却听黄老者怒喝一声,道:“好!好!好!戴学敏,我本来要找你去理论,你倒还堂而皇之带着儿子上门来求亲!你欺负我黄家人丁单薄么?明日我便去舜源峰求大司命做主,将你这儿子好好责罚,问一个勾引人家女子之罪!”

黄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戴阿胜极是心疼,不由得踏进门来,刚叫得一声“月儿”,已被黄老者推了出去:“月儿也是你叫得的么?小淫贼,你便在家中等着受罚罢!”

“咣当”一声,却是他亲自插上了门闩!

只听那戴学敏在门外长叹一声,两人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了。

这一夜黄月便哭了半夜,抽抽噎噎,叫我哪里睡得安稳。一早起来也不见黄老者身影,问询黄母,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还是黄飞机灵,悄悄贴着我耳朵道:“爷爷恼了,一早起来便叫上爹爹,一起到舜源峰找大司命做主去了!”

大司命?我恍惚记得,来时路上黄老者也跟我讲过的话。那具有高深法力,令九嶷百族神妖咸服的年轻人类男子,究竟会是怎样一副威武的模样呢?

黄飞见我有些疑惑,忍不住又凑到我的耳边,嘁嘁嚓嚓说道:“大司命是咱们九嶷一百二十族的祭司,他天生便有无上法力,性子又慈和公正,深得各族爱戴,族中但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都去找他做主,从无一人不服。”她脸上一红,又悄声道:“大司命长得可俊呢,咱们都说,九嶷族中,可没有一个人赶得上他!戴家虽然并非大族,但戴家父子法力着实高强,我爷爷和爹爹年老体衰,我家又没别的男丁,若他们强要娶我姐姐,咱们可斗他们不过,只有请大司命做主了。”

她先前说话声音大了些,黄月在屋中已是隐约听见,此时一头哭,一头嚷起来道:“阿胜哥哥家里又不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他家若用武力抢我,还用得着等到现在么?大司命来了又怎样?便是天皇老子、王母娘娘,也不能逼我嫁给别人!”

黄飞对我吐了吐舌头,悄没声地溜了出去。

黄老者及黄父不在,早饭毕后,我也只得向黄母及几个女儿道别,一边心中想道:“我也是往舜源峰方向去找人,怎么黄家爷爷也不等等我?对了,他急着找那个什么大司命做主,定然是驾云飞去的,他只当我是个凡间小姑娘,也不敢带我前去。”

一念未了,只觉眼前一道黑影掠过,随后是方才跑出去的黄飞又跑进屋来,脸色吓得煞白,口中叫道:“爹!娘!方才那东西又来了!他……他把小妹黄亭给抢走啦!”

黄母正在洗碗,闻言“啊”地一声惊叫,手中碗盏落到地上,顿时摔得粉碎!

躺在里屋的黄月闻言,一掀帘子冲了出来,只叫道一声:“快去叫阿胜哥!”手上一晃,已是多出了一柄长剑,当即奔出屋去。

我心中惊异,也随之奔出屋去,顿时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就在刹那之间,那原来是分散在大树之下的诸多草舍,全部都无影无踪,只有那一株高耸入云的古树,仍然屹立在如茵的草坪之上。枝叶之间挂有许多鸟巢——草叶编织的、树枝搭成的、泥土垒就的,当真是千奇百怪,还有一些巢更是奇怪,竟然似乎是用丝麻络起来一般,显得异常精致。从这些鸟巢来看,也不知有多少鸟儿在这株古树上安身成家。

此时只见无数羽毛各异、体形大小不一的鸟雀,在大树的枝干之间飞来撞去,叽啾不停,我虽是听不懂它们的鸟语,但也看得出来,它们的神情显得极为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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