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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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幸姐……早幸姐!”
“哈哈,”早幸的笑声在寒风中消散,“哇——吃饱了吃饱了,这家店味道还挺好的。”
“……刚才那是什么?”
“灯泡?我说了我有超能力嘛,稍微向神祈祷了一下:‘让这里的灯光全部消失’,所以就‘嘣——’地一下全炸开了。”
“不是,我是说,”秋元把手臂变作稻草,拉住这个溺在酒精里的人,“……会一直恨他们算什么?”
“只是威胁啦,不然他们也不会悔改。”早幸按着心口,那里的温度来自于彼岸,“我才没有工夫想他们呢。这颗心来自于我重要的人,不能用来做这些事。”
“……对不起,我不该逼着你来这里的。”
“秋元是为我着想吧?嗯——”早幸伸了个懒腰,“的确清爽了许多。我也不是心胸开阔到能对那些人毫无芥蒂的圣人,这就算……一点微不足道的报复吧。”
电车在这个点已经停运,两人也没到愿意打车回家的经济水平。打闹着走在深夜萧索的马路上,路过警署,路过超市,路过没有灯火的办公楼,她们又走到了那座桥上。
早幸脚跟一转,晃悠着提包朝河堤走去:“在这歇一会好不好?”
他怎么可能拒绝。秋元翻过栏杆先一步抵达:“我打包了烤翅,虽然有点凉了,要吃吗?”
“秋元真有眼色——”早幸笑着从包里摸出两罐啤酒,这也是从刚才的餐桌上顺的,“干杯?”
“干杯。”
城市的夜晚是没有温度的橙黄色,石油般的浓稠河水收拢了路灯的倒影,置于波浪的摇篮中,左摇右摆。
身旁的姐姐眉眼舒展,又成了那个只看着前方的人,秋元心里稍安,早幸姐的双脚好好踩在岸上,她会一直在这里。
“早幸姐,果然变得很厉害。”
“秋元总是在夸我呢。”
“因为真的很厉害。但没有在逞强吧?软弱也没关系,其实我可以把他们都揍一顿。”
“秋元不是武斗派的吧……我可不想在看守所见到你,”早幸抱着膝盖,因为寒冷肩膀有些瑟缩,“没有逞强,因为我根本不在意他们。”
秋元摘下围巾,苦恼于怎么在早幸原有的围巾上加上这层护佑:“你说你的心脏来自重要的人……”
“我掉进水中……去了异世界……然后……”早幸接过围巾,给秋元重新缠上,“遇上了科学狂人,把我和一个孩子的心脏互换了。那个孩子无所畏惧,爱着所有冒险和未知,有了他的心脏,我也能生出勇气爱着这一切了。”
“……《绿野仙踪》?”秋元不禁失笑,这是早幸姐给出的又一个版本的谎言,“还是怪医黑杰克?”
“如果说是绿野仙踪的话,我是狮子,也是多萝西。”
“稻草人和铁皮人呢?”
“稻草人……是个有着长长黑发的魔法师,铁皮人……挥舞的不是斧头,而是无坚不摧的宝剑,只要受他祝福,什么都能当剑用。”
“……这个改编版本好具体啊。”
“但结局还是一样的,多萝西离开了奥兹国,回到了堪萨斯州。”
“……小时候,我们都希望她能留在那里呢。”
“但那样故事就没法收尾了。”
“我……现在能体会多萝西家人的心情了。”
“秋元真是个好孩子啊,好乖好乖。”
“……别把我当托托。”
*
把打包好的东西寄走,只留了一张全家福在身边,早幸拉低毛线帽盖住冻红的耳朵,向姑母辞行。
父亲自知难堪,这两日借故躲在网咖避开了早幸姐,家中只留了态度僵硬的母亲来面对这一切。到了现在那个懦夫也还是这么无能,秋元五味陈杂地在心里数落。
“谢谢姑母一直以来的照顾,您多保重身体。”
“……早幸,”母亲犹豫再三,还是抓着围裙领子口沉声询问,“……你,恨我们吗?”
早幸整理好被帽子压塌的刘海,轻轻摇头:“我不恨姑母哦?姑母虽然严厉,但教了我很多事,倒不如说,我很感激您。”
“你不会……”
“我什么也做不到呀,姑母。”早幸擡手想要安抚她,这个步入老迈的妇人却退缩了半步,她只得抓了一把稍凉的空气在手心,“……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自杀了。姑母和秋元,都是与我流着同样血液的亲人,爸爸妈妈也会希望我们还能保持联系吧。”
“不,清一郎他……还有阿香……”母亲眼角的细纹弥漫起泪水,“我……没照顾好你,是我对不起他们。”
这是真情,还是假意呢?都不太重要了。早幸扶着门框,微微躬身:“那我走了,姑母。”
“一路顺风,早幸。”
秋元提着背包,从母亲身旁挤了过去:“妈妈,我等工作稳定下来后再来看你。”
母亲睁大眼,似乎对儿子要缺席今年的年节菜感到难以置信。但良久,她呼出一口气,露出了放弃似的愁容:“你俩在外面多互相照顾,有事记得和家里说。”
“知道啦,妈妈也记得去做体检,报告出来后发我一份。”
母亲还在小声念叨着什么,但门已经合上了。早幸依旧走在打头处,扶着老旧生锈的楼梯栏杆表情略有不满:“秋元,跟屁虫不受欢迎哦?”
“我不需要受欢迎。”秋元掂了掂刚才母亲塞给他的便当盒,“……妈妈好像早猜到了,这是两人份的。”
“没想到还有机会吃到姑母的料理。秋元真不知道珍惜啊——姑母的菜超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