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不是廣告的babyg故事
曾經在我們的一篇命名為「貞操」的故事中出現的趙德華先生,前兩天又打電話來了。如果讀者有人不知道這個故事的話,可以將其定義為一個愛情悲劇。簡言之,在理論上絕無可能在二十九歲還是處男,卻真的在二十九歲仍是處男的趙德華先生,被不是處女的前任女友強烈質疑他的貞操,最後不幸的以分手做為結局,如此的一個悲慘故事。不過聽說後來趙德華先生交了新女朋友,有好一陣子沒打電話來。
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吧?我在心裏面這樣的想著。因為聽說兩個人也約定好了就是要分手也不把這個狗屁的貞操問題當做藉口。可是,那一天我卻在無所事事的曬太陽午後接到了趙德華先生的電話。
「喂喂喂!是你嗎?」他在電話裏叫著我的不雅外號。「我現在人在東京。」
「啊!你到東京去幹什麼?」我驚訝地問,並且想起來,上一次他打電話來向我訴苦,我沒等他說完就假裝電話故障地「卡」一聲把電話線拔掉。
「正確的說,我是在東京的成田機場。」他在人聲吵雜的背景聲浪中大聲地說道。「有空嗎?」
「不是太有空,」我撒謊著說道。「有什麼事嗎?」
「我不是指現在,」他說。「我是說,明天下午有空嗎?」
「呃……」我假裝為難地沈吟著,因為嚴格來說,趙德華先生並不是那種你願意在陽春三月、吟酒賦詩黃金時段同樂的適當人選。「什麼事,電話裏方便說嗎?」
「首先,我想我前面說過了,我現在在日本。雖說理論上電話上也可以談是沒錯,我可不是心疼長途電話費喔!但是有些事總覺得面對面談比較知心嘛!而且,」他的口氣彷彿轉為嚴厲,不過也可能是我自己心虛。「面對面談的話,電話線斷掉的可能性就會變小一點了,不是嗎?」
「好好好。」我只好這樣說道。
結果我們約好見面的地方是西雅圖中國城近海邊的一家小海鮮餐廳,餐廳門口還有湯姆漢克斯拍「西雅圖夜未眠」時的留影。趙德華先生從飛機場直接趕來,連家都還沒回,就直接殺向我們約見面的小餐廳。
「想拜託你一件事,」趙德華先生開宗明義地這樣說道。「是這個東西。」
他從口袋掏出來一件黃澄澄的小玩藝兒。我仔細一看,是支透明的黃色手錶。
「這是什麼東西?」我故意問道。
「這種手錶,叫做babyg,是我埋葬愛情的一個標記。」他以絕對的嚴肅表情對我說道,並且把那支見鬼的babyg像賭梭哈似的推到我的前面。
「不是說現在的女朋友不再拿貞操當藉口當話題了嗎?」我驚訝地說。「而且,你大概也沒有貞操讓她當話柄了吧?」
「誰還在和你扯那種東西?」趙德華先生有點不高興地說道。
「那不然是什麼呢?」
「這個東西,我想請你幫忙收藏起來。因為我正在情感療傷的階段,既然是個埋藏愛情的標記,看了當然會覺得不舒服,但是好好一件東西丟掉又不甘心。想來想去,只好請你幫我收藏起來,等到我可以再度面對它的時候,再還給我。」
按照趙德華先生自己的劇本來說,接下來我的臺詞應該是「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但是我壓根兒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一點最起碼的好奇心也沒有。
然而,沈默不語對趙德華先生這種族類是派不上用場的。我在心裏哀哀地嘆了一口氣,一邊默數著:「一千一百零一,一千一百零二,一千一百零三……」
果不其然,趙德華先生就在西雅圖夜未眠的浪漫小餐廳裏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訴給我聽。
原來,這次趙德華先生是回臺灣訂婚去的。現任女朋友雖然認識沒多久,兩個人卻已經煞有介事地談起婚事,比較起來,女方比男方更為熱絡,本來趙德華先生還沒訂婚結婚念頭的,但是受了女方信心十足的熱情所感,就在十二月初聖誕假期前夕,公司最人仰馬翻的時候冒著被開除的危險請了兩個禮拜的長假,跑回臺灣準備訂婚。
而babyg的典故則是兩人一見鍾情時女方撒嬌似的一句話,說要擁有各種顏色的babyg(聽說這種見鬼的babyg手錶有各式各樣不同的顏色),每年的認識週年紀念都要戴一支,紀念她和趙德華先生的愛情,而且,連顏色的順序都已排好,按照順序排列,第一支就是黃色的babyg。
回到臺灣後,趙德華先生在臺北市的街頭看到黃色的babyg,本來想買給女朋友讓她驚喜,想想又怕女朋友已經買了就打定主意先探探她口氣再做決定。
結果,兩人見面的場景相當的令人感傷。
女方在見面的第一天還好,第二天提議說兩個人還是應該個自冷靜一陣,第三天請趙德華先生不要給她太大壓力,讓她一個人想一想,第四天說有人告訴她,見過趙德華先生在遙遠的西雅圖對她不忠,同時和別的女孩子交往,所以她傷透了心,希望趙德華先生以後永遠不要再騷擾她。同樣傷透了心的趙德華先生試過了幾百種方法,連算命改運的高人都試過了,當然也試探過如果送女朋友一支babyg狀況會不會好一點?女的反應只是冷淡的不置可否。第一百六十種方法也失效後,趙德華先生也灰心了,只好寂寞的在臺北街頭把剩下的假期逛完。
「所以就這樣結束了?」我問。
「所以就這樣結束了。」趙德華先生無奈地說道。只是,就如同他在電話中所說的,這次假裝電話線斷了的招數已經行不通了,我只好空泛的問了一句話。
「那……原因呢?是第三者嗎?」我問。
「她是說沒有,純粹只是覺得沒有維繫下去的感覺而已。」
你這個大笨蛋哪!我在心裏這樣大聲說道,又覺得浪費時間在這種人的身上真是很吃虧很吃虧。
「所以,就是這個,」他把babyg又向我推近一些。「請你幫我收好。」
突然間,我像是推理小說中的神探找到實際上是殺人凶手的美人說話上一個破綻似地大聲叫出來。
「且慢,」我很大聲地說道。「你不是說,她對你說要買babyg這件事不置可否嗎?怎麼現在又會有這支babyg?」
「是這樣子的,」趙德華先生依然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我的確沒有在臺灣買這件東西,但是在日本成田機場過境時,又在免稅店看到了,賣得比臺灣便宜許多,所以忍不住還是買了,因為雖然買的動機已經沒有了,可是莫名其妙的,那種買的本質卻很奇特的仍然存在著。就好像『河童』裏的故事講的,為了小孩偷玩具的父親,即使是小孩死掉了還是堅持去把玩具偷回來。」
於是乎,他老兄就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自在的揚長而去,只付了自己的賬單,留下我我一個人,不,應該說,還有那支淡黃色,透明光澤的babyg。
「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還有朋友。」臨走前,趙德華先生眼睛還有點淚光地這樣說道。「這樣的感覺真好。」
我只不過是參加過兩次你媽媽辦的合唱團而已哪!什麼時候變成了你的朋友?記錯了『河童』的故事情節也就算了,還把這種狗屁的東西丟給我?
於是乎,最後我在心裏這樣大聲地抱怨著。當然,也絕對沒有人會理我就是了。
當天晚上,我把babyg放在傷心酒吧的吧檯上發楞。見到上篇故事也出現過的傑森先生走進門來,我叫住他。
「喂!跟你說個故事……」
傑森先生很酷地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看著我。
「如果你要說的是你的朋友趙德華先生的故事的話就免了。基本上,他的故事都一樣。」傑森先生撇了撇嘴角,又說道。「至死不悔。」
這件事,其實也算是挺久以前發生的事了,太陽一樣昇上來,野花一樣的開,地球上各種顏色的babyg還是一樣色彩繽紛的在年輕戀人們的眼中閃亮,趙德華先生一直沒向我要回那一支babyg。
不過真的來要的話我大概就完蛋了吧?因為傑森先生不想聽那段故事之後,我就把babyg順手送給了下一個進門的可愛小女生陽光小姐。不論如何,陽光小姐青春的身影在校園走過,向我揮動的手腕上戴著鮮黃的babyg,看起來總要比任何景象衛生上許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