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她有八百个心眼子
第二十六章她有八百个心眼子
李秀英是一个凤凰女,严格地说应该是农村进城的打工妹。初中毕业后,她舅舅把她安排到了凤城市造纸厂工作,她从一个农村小丫头,成为了造纸厂的一名车间干燥工。造纸厂在八零九零年代是炙手可热的好单位,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凤城对环境保护的要求也日益提高。政府在环境治理上加强了对自然资源的保护,加大了对水、土、气等环境要素的监管力度;同时,环保部门对污染源进行了严格的管控,降低了污染物排放。作为排污大户的造纸厂,凤城造纸厂需要建立一个高效的污水处理系统,包括一级沉淀、生化、化学和深度处理等环节,使污水处理系统能够达到国家和地方的环保标准。无论是在设备上进行技术升级,还是在生产过程中进行技术改造,都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一切最终导致了公司经营困难,经营成本逐年上升,工厂利润越来越少,甚至出现持续亏损的现象,使得造纸厂境况江河日下。工厂的效益不佳,职工的工资和福利就一年不如一年,现在李秀英的收入微薄,每个月领到手的工资少的可怜,所以她每日里精打细算,珍惜口袋里的每一分钱。
尽管收入不高,但是她的工作并不轻松,作为一线工人,造纸厂的干燥员,她的主要工作是负责纸浆的初级干燥处理。在整个生产过程中,她要负责监控干燥设备的运行状态,保证机器的运行稳定,控制好干燥过程中的温度、湿度和氧气含量等参数,确保纸浆能够达到要求的干燥程度。工作中一旦发现设备出现故障,她必须及时报修,以保证设备正常运行。厂里要求职工工作时间全部站着,所以她天天像个陀螺一样在车间里跑来跑去的,一个工时下来,常常累的她腰酸背痛。
李秀英能够嫁给姚锦熙,在外人看来就像羊驼和羊的结合。羊驼和羊两者的名字里虽然都有一个“羊”字,但是两者在生物分类上属于不同的科,因此它们之间没有直接的亲缘关系。就像姚锦熙和李秀英一样,两人就外貌和性格而言,在外人看来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缘分就是那么的奇妙,这两个人竟然走在了一起,并且两人琴瑟和鸣,多年来恩爱如初。
姚锦熙长得五官端正,鼻梁高挺,唇形优雅,剑眉朗目,是一名标准的帅男,他对于穿着很有自己的一套,他的衣服鞋帽干净时尚,一看就是一个讲究人。但是他这人做事情拈轻怕重,好高骛远,喜欢投机取巧,做事一向没有常性。
李秀英的脸蛋圆圆的,嘴巴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这些圆结合在她的身上很喜庆。她人如其名,是一个务实派。她吃饭穿衣不讲究,很接地气。她那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一百个心眼子,一根针的好处也不会放过。圆圆的嘴巴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她见风使舵的本事了得,她凭一张巧嘴走天下,把姚家人上上下下哄得云山雾罩。
两人结识于一家台球厅,李秀英的表哥是台球厅的老板,她那天有事去找表哥,偶遇姚锦熙,对相貌堂堂的姚锦熙一眼沦陷了。她张口吐出的一串串的彩虹屁,让姚锦熙三天都没找到北。姚锦熙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人如此的崇拜他,恭维他。特别是恋爱之初李秀英的那双圆圆的“望夫眼”,让姚锦熙很享受,他那颗放荡不羁而敏感脆弱的心,彻底被李秀英的甜言蜜语征服了。
在姚锦熙的成长过程中,逃学、打架、早恋给他带来的是t白眼、批评和嘲讽。他上有强势的姐姐,下有优秀的弟弟,哪一个他都比不过,他们让姚锦熙在这个家很没有存在感。他心里藏着很多的委屈和不甘,无处诉说。他那颗生活在阴影之下的心脏,其实很脆弱,就像坚硬的蛋壳里面,有一颗一戳就碎的鸡蛋黄。
两人相遇之后,李秀英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勇气,对姚锦熙展开了疯狂的追逐。她那双风情万种的“望夫眼”,很快俘获了姚锦熙那颗急需得到别人认同的心,他一头栽进李秀英的温柔乡不能自拔。在李秀英面前,他感觉自己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最后两个成长环境不同和脾性迥异的人,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开启了生活新篇章。
很快两人就拥有了爱情的结晶——姚启颜出生了。
姚启颜比姚启娴大五岁,因为颜颜是姚家的第一个孩子,她是全家人的心尖尖儿。王丽珠对这个大孙女宝贝的不行,颜颜出生之后,王丽珠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孙女,那时候她进了大大小小的商场,开启的买买买模式,从扎头发的皮筋,到童车和滑冰鞋,凡是她认为大孙女能用得上的东西,不管价格高低,眼睛不眨地就带回家,宠孙女无底线。她也是一个细心勤快的奶奶,姚启颜小时候使用过的东西,她都洗的干干净净的,分门别类的保存好。用她的话说:“留给咱家以后的孩子用,都是现成的东西,顺手拿过来就可以用。”
李秀英笑道:“现在是独生子女的天下,说不定小翊的老婆是一个讲究人,姚启颜用过的东西,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不过夏予竹对于姚启颜用过的东西,倒是不排斥。她感觉婆婆这种行为很温暖,妹妹穿姐姐的旧衣服,也是一种美好的传承,只要东西干净、实用、品相好,旧的又何妨?
姚启娴一岁多的时候,开始姗姗学步了,王丽珠打算找出姚启颜小时候用过的那条粉色的学步带,牵着小孙女学走路。她记得明明把学步带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橱里了,可是就是找不到。第二天她不甘心,在家里翻箱倒柜,把犄角旮旯翻了一个底朝天,学步带就像长腿一样,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前些天娴娴过一周岁生日的时候,我把带子从壁橱里拿出来,放在我们卧室的床头橱里了,怎么会不翼而飞?真是莫名其妙!”王丽珠皱着眉头,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左边太阳穴上的一块老年斑很明显。
“不着急,慢慢找吧。”夏予竹安慰婆婆。
“我问一下你嫂子,是不是她拿走了,”王丽珠恍然大悟,“她弟媳妇家的孩子,好像和咱们娴娴同岁耶!”
电话里李秀英笑嘻嘻的:“哎哟,妈妈,我没看见什么学步带啊!您再好好找找呗,指不定你放在哪里了呢!”
王丽珠像泄了气的皮球,气哼哼地坐在沙发上。
“别啥事儿都赖别人,也可能你真的忘了放在哪里了噢!”姚培宇一向是一个和事佬。
“反正学步带是找不到了,实在不行,我再去给娴娴买一条。”王丽珠没精打采。
周末,姚培宇老两口蒸的大包子,三个儿女都来到林业局家属院吃饭,他们一大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姚锦初买来几只鸡脚,小启颜两只小手抱着鸡脚,狠命往嘴里塞,蹭的满嘴油光光的,她面前摆着一堆碎小的鸡骨头,像海边的小石子一样。
赵现光乐不可支,开玩笑说:“看我们启颜,小吃货一枚,你还别说,这孩子吃法挺讲究,啃骨头挺有水平!”
第二天,在床头橱的抽屉里,一条粉色的儿童学步带安静地地躺在里面等着被人发现。王丽珠看到后感叹:自己老了,眼睛不好使了,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竟然会看不到!
李秀英说话不过脑子,喜欢信口开河,为此王丽珠没少呲她。当年她生下姚启颜坐月子的时候,王丽珠每天一大早赶去姚锦熙家,给小孙女洗尿片。每天晚上小启颜要用满满一大盆的尿片子,小丫头在白土布上画满地图,黄的绿的无色的,奶香味儿和尿骚味儿混合在一起,堆放在卫生间的大盆里,等待着王丽珠洗刷。王丽珠倒是不嫌弃,自己的亲孙女,放个屁儿都是香的。
王丽珠到达李秀英家后,会首先伺候李秀英吃一顿月子餐,然后甩开膀子开干!屎片儿和尿片儿要分开洗,屎片儿需要用刷子刷一下再洗,要比纯尿片儿多出一道工序,等所有的尿片洗刷完毕后,它们被全部放在一个大铁盆子里,烧上一壶开水,用滚水烫一遍,然后盖上盖子焖一会儿,最后再晾干。每次干完这些活儿,王丽珠都需要大约两个小时,常常累的她气喘吁吁的。
一次王丽珠干完活后,坐在李秀英的床边逗孙女,婆媳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李秀英冷不丁冒出一句:“生女儿多好呀,我这一辈子就不用当婆婆喽!”
“啊,哦……”
“我说,秀英啊,你感觉我这婆婆当的怎么样啊?哪一点儿不合你的心意?”王丽珠抹着额头的汗水,不高兴地质问儿媳妇。
“没有,妈,您别多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王丽珠挤出一丝笑容,揶揄道:“轮到你当婆婆的时候,未必赶上我!”
王丽珠现在是姚家的祖宗,她的脾气很暴躁,她像是一串待燃的炮仗,不知道那句话就切到了她的燃点。
回到林业局的家里,王丽珠越想越憋气,对着姚培宇一顿抱怨,说自己每天上赶子去伺候人家,还落得一身骚,遭人嫌弃。
老伴儿劝慰她:“李秀英说话一向嘴巴没有站岗的,想一出是一出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们当老人的做到这个程度还不行?她生孩子我们拿钱,孩子住院我们拿钱,她做月子我天天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还说三道四的,养儿子,你说图啥哟……”王丽珠戚戚然。
婆媳是一对宿敌,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走进一个家门,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就如同碟子和碗,难免会出现碰撞摩擦。